鈴鐺擰起眉，張嘴剛想頂，白墮卻拉住他，挪身換了個地方繼續(xù)吃。
　　黑伙計笑嘻嘻地跟過來，“本想著沾沾你們的光，咱們兄弟也好能多見大小姐幾面，哪成想大小姐一次也沒來，大約是把你們忘了吧？”
　　他越說聲音越大，周圍的伙計全跟著哈哈大笑。
　　鈴鐺站起來就要摔碗，白墮卻再次把他拽住，抿嘴垂眸，只吩咐了一句：“吃飯。”
　　黑伙計見狀更放肆了，他抓住鈴鐺的辮子，笑：“你哥哥靠吃軟飯，怎么還把你養(yǎng)得病怏怏的？你看看這辮子黃的！干脆學(xué)你哥，剪了算嘞。”
　　“不行！”鈴鐺抱住自己的瓜皮帽往前逃。
　　白墮倏地起身，一腳踹到了黑伙計的肚子上，“放開你的爪子?！?br/>　　黑伙計被他踢得后退了兩步，揚起手里的碗就沖白墮砸了過來，“耍狠是吧？行！今天咱倆就練練！”說完，他拔腿向前，直奔白墮而來。
　　白墮毫不猶豫，抄起飯桶正扣在了他的頭上。
　　鈴鐺趁著他看不見，也撲將上來，拽著他的辮子使勁兒扯，跳起來往他的腳上踩，生平所學(xué)的下三濫半點也沒藏著掖著。
　　黑伙計疼得嗷嗷直叫，好不容易把桶從自己頭上掀下來，又被白墮糊了一眼睛的米飯。
　　鈴鐺順勢把他撂倒，騎到身上，一頓王八拳狠掄起來。
　　三人打得不可開交，周圍一群人跟著起哄看熱鬧，直到賬房先生沈知行來了，才把他們分開。
　　沈知行氣得嘴角直抽，把仨人踹到墻邊站好，問：“為什么打人？”
　　鈴鐺：“他嘴欠?！?br/>　　沈知行又給了他一腳，側(cè)頭對黑伙計：“二子，你說！”
　　黑伙計全身上下都是米飯粒，他顧不上摘，昂著頭回：“就是看不上他，長得油頭粉面的，算什么東西。”
　　“你好，長得跟塊煤似的，”鈴鐺當(dāng)即眼皮一翻，“路過伙房的時候可得注意點，別再誰不小心，把你倒進(jìn)爐子里，回頭你爹還得來收尸?！?br/>　　“你個小兔崽子！”黑伙計揚起巴掌要打，白墮快他一步，撐住他的腕子，“你再敢動一下手，信不信我讓你滾出泰永德。”
　　“誰這么大口氣?。俊遍T外傳過來一個聲音。
　　白墮和眾人一起尋聲去看，只見溫惕抄著手，一副紈绔公子的模樣，晃蕩著進(jìn)來了。
　　他走到白墮跟前，橫看兩眼，豎看兩眼，最后一樂：“你這人，不是窮苦命。眼睛透，皮膚白，和我一樣。從《相書》上來說啊，咱們這種人，生來就有福?！?br/>　　說完，就沖周遭的伙計揮揮手，“都忙去吧，二子去洗洗，這個人以后歸我管，別再鬧了。”
　　周遭的人依言散了，沈知行走的時候，還特意帶上了鈴鐺。
　　獨獨剩下白墮一頭霧水地站著，完全搞不清楚溫惕打算唱哪出。
　　“五少爺這是什么意思？”他先發(fā)制人。
　　溫惕抄著手，見四下無人，突然換了嘴臉，“你就這種窮酸樣，憑什么入了我姐的眼??？”
　　他抬手在白墮的臉上拍了拍，“這皮肉論斤賣，也值不上兩個大子?！?br/>　　話不投機，白墮懶得和多費口舌，他推開五少爺，邁步往出走。
　　溫惕幽幽地說：“小子，我姐不讓動你，可沒說不能動那個小蘿卜頭?！?br/>　　白墮頓住腳，溫惕晃悠著靠近了，獰笑：“你說兩袋糧壓/在他身上，他還能走得動路嗎？”
　　“溫惕，我勸你最好別惹我?！卑讐櫬а郏安蝗晃医^對有本事，讓你也滾出泰永德?！?br/>　　“哈哈哈哈哈哈……”溫惕笑得前仰后合：“我姐這么多年，情竇初開，居然相中了個傻子！”
　　白墮：“你父親的頭蓋骨拿回來了嗎？”
　　溫惕猛地收住了聲音，一雙溜圓的眼睛來回轉(zhuǎn)著，“你……你什么意思？”
　　“五少爺若是有空，”白墮慢條斯理地揉著自己的手指，“大可以進(jìn)城去問問陸云開，我這個人，你得不得罪的起！”
　　溫惕的臉陡然沒了血色。
　　白墮卻沒打算放過他：“我知道老夫人疼你，但她要知道了你做的那些事，會怎么想？你們溫家叔伯眾多，他們要是知道溫正仁死后，被自己的親兒子掘墳挖骨，還會讓你活著嗎？”
　　他抬手?jǐn)堖^溫惕的肩膀，把他往反方向帶，“吃軟飯確實丟人，但脅父殺兄，可是要丟命的。走，帶我看他們搬糧去?！?br/>　　溫惕像是個木偶一樣，蒙著一路到了糧倉跟前，見到熟識的伙計們才算回過神來。
　　伙計們正忙活著，粗麻袋里裝著小麥，粉碎之后制曲，是釀酒極為重要的一環(huán)。
　　“你就在這站著，”溫惕有心緩和：“今天少爺我讓你好好風(fēng)光風(fēng)光?！?br/>　　鈴鐺壓根兒沒在這，方才的話大約是他信口胡說的。
　　白墮沒再聽他的，而是走到糧堆前，踢了踢麻袋，“今年新糧？”
　　溫惕：“可不，價還不低呢?！?br/>　　“拆一袋我看看?！卑讐櫿f。
　　溫惕不干了：“憑什么??？”
　　白墮雙手環(huán)胸，眼尾上挑，“你都不肯聽我的話，我今天還怎么風(fēng)光？”
　　溫惕琢磨了一會兒，妥協(xié)了：“給他拆一袋?！彼愿琅赃叺幕镉?。
　　白墮：“你自己動手?！?br/>　　“別得寸進(jìn)尺?。　睖靥柚钢氯?。
　　“不聽我的也行，那我就先去陸……”
　　白墮的話還沒說完，溫惕拿起剪刀就把麻袋戳漏了。
　　里面的小麥順著破洞流出來，色澤飽滿、粒粒分明，最外頭裹著一層水潤的光。
　　看著還真是新糧，怎么就味道好像和以前聞過的那些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