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
沙灘上,黃昏時,吳妄那抑制不住的笑聲越發(fā)響亮。
那只飛鳥有些警惕地停在遠(yuǎn)處的礁石上,那把短刀插在它面前,沉入了礁石三寸,顯然是被吳妄的笑聲嚇到了。
這飛鳥再次化作少女模樣,坐在礁石之上,皺眉注視著海水中泡著的吳妄。
吳妄立刻跳起身來,剛想說話,就看那少女向后退了半步,目中滿是警惕。
這,還有這好事呢?
吳妄迅速穩(wěn)定心態(tài),分析著這是哪般情形,此刻甚至都忘記蒸干衣服和頭發(fā)上的水跡,起身對這少女做了個人域標(biāo)準(zhǔn)的道揖。
“貧道無妄子,剛才多有得罪,還請姑娘莫要見怪則個。”
呃,怎么冒出了個‘則個’,還有自己嗓音怎么都變得有些渾厚……
“人、域?”
少女說話似乎有些艱難,語調(diào)也有些奇怪,但語義還是可以清楚表達(dá)。
總之,嗓音就是非常好聽。
吳妄正色道:“貧道出身北海,欲往人域,途中遭遇少許變故,得一位老前輩相助,以大神通送我來了此地。
此前見到道友太過激動,實在是另有內(nèi)情。”
少女的小臉上寫滿了懷疑。
吳妄扯了個自認(rèn)十分溫暖的微笑,頭頂?shù)暮P前橹饨欠置鞯拿嫒?,卻是說不出的滑稽。
少女扭頭看向一側(cè),忍不住抬手、手背捂在嘴邊,嗤的笑了聲。
素手輕搖、身形翻轉(zhuǎn),她已是恢復(fù)飛鳥的模樣,朝那顆樹木飛去,只是丟下兩個字:
“勿、擾?!?br/> 吳妄抬手追出兩步,又覺得自己有些冒失,頓住步子,在海水中站著出了會兒神。
這是,怎么回事?
自己為何能跟這位姑娘身體接觸,卻沒有觸發(fā)觸女昏睡癥?
莫非,是因她本質(zhì)是飛鳥?
可,大荒之中也有不少兇獸化作人形,自己當(dāng)初為了驗證怪病,央著老父親嘗試了一系列人形的兇獸。
結(jié)果就是——怪病完全卡死了他發(fā)展正常男女關(guān)系的可能。
青丘女子不可,雨師妾女子不可,黑尸女子不可,犬戎族女子不可……
那為何,自己獨獨能與該飛鳥仙子接觸?
“嗯?”
吳妄抬頭看向那山崖上的神木,看到了那只仙子化作的飛鳥自樹中飛出。
她撲閃著翅膀,飛到了海水上空,將嘴中叼著的木枝扔進(jìn)海水。
吳妄很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點細(xì)節(jié)——此時飛鳥額頭的彩羽閃爍起了亮光,而她眼中的靈光卻消退了不少,看起來有些黯淡。
因自身祈星術(shù)位階還算勉強,吳妄對神魂、神念的感知也算靈敏,此刻敏銳地察覺到了飛鳥仙子神魂有異。
此時才想起低頭看了看自身。
吳妄趕緊跳出海浪,迅速收拾了一番,靈識一直鎖定在那飛鳥身上,看她來來回回的飛著,叼著一些木枝、碎石,投入大海。
這一幕,讓吳妄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他背后張開一雙星翼,慢慢接近那棵神樹,又在神樹下落下,抬頭看著飛鳥的身影,看著她來來回回、不知疲倦,機械地重復(fù)著這般舉動。
銜木填海?
仿佛自己在哪里見到過這般描述,好像是、是……
驀然間,吳妄靈臺靈光一閃。
【炎帝之女,其名女娃,船覆于東海溺亡,心有怨恨,化為神鳥精衛(wèi),銜碎石木枝欲填東海,累年不止。】
這不是!上輩子小學(xué)課本上看過的神話典故嗎?
金微、精微,精……
“精衛(wèi)?”
吳妄幾乎脫口而出。
正路過他頭頂?shù)娘w鳥低頭看了眼,額頭光芒退卻,鳥眼露出幾分滿意的光亮,落回了樹杈上,對吳妄連續(xù)點頭:
“金微!”
“您是神農(nóng)老前輩的女兒?女娃?”
“金微?!?br/> 精衛(wèi)鳥輕輕點頭,眼神似乎有些失落。
吳妄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想明白了自己為何能與這位仙子接觸……這就是神農(nóng)前輩未完成的心愿!
她此刻是靈體,而非真正的生靈,屬于死后殘魂留存。
這……
感受到精衛(wèi)鳥眼底的失落,吳妄雖不知這般失落為何,但并不想讓她因自己問出的問題而情緒低落。
他咳了聲,心念急轉(zhuǎn),已是含笑道:
“傳說中的人物咋還帶口音?”
咔!
那樹杈瞬間被某雙精致的鳥爪直接捏碎。
精衛(wèi)鳥氣呼呼地張開翅膀,扭頭鉆入了神樹,很快就叼著一截短木飛了出來,回旋、俯沖,短木對著吳妄的腦門砸來。
吳妄雙手遮臉連連求饒,精衛(wèi)鳥窮追猛打,前者腦門仿佛冒出了一個個‘減一’的字符。
這般鬧了一陣,精衛(wèi)鳥似乎有些疲倦,撲閃著翅膀飛回樹冠中。
不多時,她又叼著木枝飛了出來,額頭彩羽亮起光亮,將木枝送去了海面。
吳妄抱著胳膊站在樹下,眼前不由浮現(xiàn)出了精衛(wèi)自青霧中走出的身影,嘴角露出幾分輕笑。
仿佛有一滴水落在心間,蕩起了層層漣漪,水中映著的那輪圓月也為此破碎了些。
他不由遐想:
‘這莫非,是神農(nóng)前輩安排好的?為自己診斷怪病時,就已經(jīng)計算好了這一切?想招他做上門女婿?’
所以才把自己扔到這里,與精衛(wèi)大小姐培養(yǎng)感情?
可,人和靈體怎么生子?
啊這,自己都在亂想些什么!吳妄啊吳妄,你怎么能有這般念頭,戀愛必須雙方互有好感,而不是由上一輩一手包辦!
不過剛才確實是能接觸的……能接觸啊,這可能是大荒之中,除卻給自己下咒的先天神外,自己唯一能接觸的女性了。
自己難道要做大荒寧采臣?
也不對,老前輩的心愿,應(yīng)該是救活精衛(wèi),如果精衛(wèi)不是靈體了,自己豈不是也無法與她接觸了?
不知不覺,吳妄倚靠著微微發(fā)光的神木,抱著胳膊、帶著微笑,注視著精衛(wèi)鳥那不知疲倦、來來回回的身影,許久沒動。
過了半個時辰,吳妄方才想起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
此前震驚歸震驚,神念開始恢復(fù)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讓靈識擴散出去,探查整座小島以及周邊的環(huán)境。
小島靈氣充沛,各處生長的一片片靈藥,應(yīng)該是神農(nóng)前輩栽下的。
有幾種靈藥甚至據(jù)說已在大荒絕跡,沒想到在這里能見到一片又一片。
小島外圍是一片淺海,海水是清澈的青藍(lán)色,底層卻是海底潔白的細(xì)沙;珊瑚連片、靈魚成群,陣法籠罩的方圓十里沒有任何兇惡海獸。
吳妄展翼飛去了陣法旁,將神農(nóng)給的兩枚戒指戴在手上,其上綻出一黑一白兩縷氣息,鉆入陣壁。
能出去?
吳妄心底警兆突起、胸口項鏈輕顫了下。
他身形瞬間向后飛撤,但面前陣壁突然爆發(fā)出一道光束,正中他肩頭!
一股巨力襲來,吳妄身形斜飛數(shù)百丈,帶著一聲‘哎呀’的慘叫,直接栽入海水中。
海島懸崖上,剛叼著一截木棍飛出樹冠的精衛(wèi)扭頭看了眼這邊,隨之鳥眼一瞪,嘴邊的木棍滑落,拍打著小翅膀趕緊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