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的正月初一,瑞雪降臨皇都雒陽。
隨著一聲“起駕”,一匹黑馬迎風(fēng)長嘯,拉動了南宮外長如游龍的車隊。
在它身后,虎賁軍儀仗踏雪乘風(fēng),旌旗蔽日,擁護著天子的金根車從朱雀門內(nèi)順著鳳華道迤邐而出。
風(fēng)雪中,每一位虎賁軍將士都整裝正步,表情嚴肅。
這些人別看年輕,卻是大漢帝國最拔尖的人才。每個人都是精挑細選的大族嫡子,一水兒的八尺長大高個,頭頂?shù)奈溘徒鸸谏蟽芍i尾迎風(fēng)招展,一身明光鎧散發(fā)著奪目耀眼的熠熠光輝。
前隊行至十里,一名金盔金甲的威儀將軍才騎著一匹赤風(fēng)紅鬃馬踏出了南宮朱雀門。此人面如白玉,唇若涂脂,一縷短髯襯托出颯爽英姿,雖是一副貴公子模樣,卻一直以捷豹姿態(tài)警覺地掃視著鳳華道兩邊的民居。
“快看,那就袁本初!”
司隸校尉早已下令清街,卻仍然有一些少女冒著嚴寒風(fēng)霜,從辰時初刻就守在路邊,只為一睹虎賁中郎將的盛世美顏。
而有錢的大小姐們,則租了兩旁的民居高樓,坐在窗戶里朝外觀瞧,臉色隨著將軍臉上散去的陰影逐漸變得潮紅。
這便是排在“帝都四少”之首,四世三公的袁氏之子——袁紹袁本初。
不過袁本初并不是今日的主角。
“天吶,是天子的金根車!”
只見袁本初身后,六匹玉雕似的白馬緩步而出,鬃毛在陽光照射下散發(fā)出陣陣華光。
六匹白馬的馬蹄就像梟龍的利爪,以震懾人心的力道踏著雒陽帝都的大地,牽引著一部鎏金駕輦出現(xiàn)在燦陽之下,正是漢朝的天子座駕——金根車。
“駕六龍以御天下!只有活在帝都才能見到的景色啊!”
朱雀門兩側(cè)的箭樓上,一個長髯男子不由得發(fā)出了一聲驚嘆。
金根車雕龍畫鳳,繡象伏虎,長九長,寬五丈,取九五人極之數(shù),在東漢末年簡直是一座旱地上的航空母艦。
金根車后,五駕副車緊密跟隨,車夫都是被稱為“五爪”的御前護衛(wèi),皆是虎賁軍萬里挑一的絕世高手。
再之后,何皇后以及兩位皇子和重臣的車輦緊緊相隨。
“陛下,巳時已到,該進藥了。”
不知何時,一個道童竟然飛身躍至金根車的駕臺之上,向車內(nèi)躬身說道。
袁紹見道童飛至,并不驚詫,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屑和鄙夷。
片刻之后,錦緞車幕被一只蒼黃干枯的手掀開了一個縫,里面流出了一陣尖銳的話聲:
“陛下說了,呈上來吧?!?br/> 只見四個護衛(wèi)跑著出現(xiàn)在金根車一側(cè),肩上扛著一個卷起來的一人多長的毛氈厚毯。
那道童似乎有天生神力,只用一只左手抓住了毛氈,然后將之輕輕提起,送進了金根車之中。
此時,最前方的儀仗已經(jīng)駛出雒陽南面的平城門。再過不久,天子的金根車也將徹底駛出雒陽城。
“袁忠他還在等什么!”在酒肆中觀察一切的袁術(shù)將琉璃酒碗一把摔碎。
按他原來的計劃,這會袁忠應(yīng)該已經(jīng)完成使命,消失在混亂的人群中了。
此刻,袁忠正穿著一身虎賁明光鎧站在角樓之上,盯著車隊中最要的光點。
“三十年了,這輩子就在這一箭了……”袁忠想著,手不自覺的有些抖,心里的大石壓得他喘不過來氣。
面對壓力,回憶瞬時涌上心頭。這雒陽城漂了近十年,已過而立之年的他,仍舊還是袁府的一名家丁。
他本想做一名馳騁沙場的勇士,可是卻被權(quán)貴招為家奴。作為一名無依無靠的寒門子弟,這在許多人眼里是一次飛黃騰達的機會,而對袁忠卻是夢想的夭折。
當他寫信告訴南陽老母親自己不得不屈從現(xiàn)實,放棄夢想,甚至要隨主人改姓袁時,這位賣了祖宅供他“上洛”的慈母只說了八個字: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