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lǐng)路的周人三繞兩繞便避開了巡山與守衛(wèi),輕車熟路地翻入了山寨,直奔議事廳。先前父子間的那番對話時,周人便躲在附近,而暗中跟在周人身后的戎胥牟也將父子的言語聽了個真切。
“昏兒!莫要輕怠,先前那些侯伯不曾重視于我們,才讓我們在這攻離山做大?!边@太父就是戎胥牟要刺殺的仇子滅,發(fā)起火來聲音依然弱而嘶啞,總象是喉嚨里噎了塊東西。
他沉默了須臾,緩了緩口氣道:“顛兒,你的性子太過憊懶,巫武總也用心不夠,至今才堪堪煉入了銅骨。若非是天賦異稟,幾次刺殺中未必能安然無恙,一旦強敵來襲,只需安排高手纏了我,對你便可從容施以刺首之策,又當(dāng)如何?你我若有事,這大寨上下立時成為一盤散沙,再多的人也是不堪一擊!”
顛世聲音洪亮地回著:“太父,咱們行事一向不張揚,盡管收攏了些逃奴,也不會挑那些兵強勢大的侯伯招惹,何況您有銅骨大成的修為,孩兒也有巫血秘法在身,舉寨都被您以師行之法嚴(yán)格操練,還怕甚么!孩兒只愿侍奉太父在這攻離山中逍遙自在,長命百歲!”
“哎~說你憊懶,你又來!咱們行事雖不張揚,別人卻未必能由著咱們自在,何況你我都有血仇在身,如何逍遙!”
“仇先生說得好!既有血仇,何談逍遙!”那領(lǐng)頭的周使拍著手掌,帶著幾名手下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走上議事廳,被十余護(hù)衛(wèi)舉長矛攔在廳口。
戎胥牟一早鉆入了廳側(cè)的一片柏林,真氣運轉(zhuǎn),輕身隱在茂密的樹枝中。此時,趁著雙方交談而不留意,他掰了小枝叉,射破窗欞上覆著的薄布。
透過破裂的間隙,憑著眼力,看清了寨廳中諸人。
那仇子滅支著銅拐,撐住斷腿的一側(cè)身軀,走幾步迎上周人,臉上擰起的褶皺盡顯蒼老,喉嚨處一道深深的傷疤隨著怒聲抖動,白發(fā)白須擺顫,看樣子似有五六十歲。
戎胥牟心頭激蕩,盡管面容衰頹,卻是那般熟悉,甚至親切。
赫然是他不知生死的四伯,戎胥季廣。
眼中老者還是自己那總愛說笑,一副憊懶玩世樣子的四伯嗎?時隔僅僅八年,卻變得神情深郁,甚至有些陰晦,原本四十出頭的中年,卻猶如六十老者。
他想起了四伯決然跪別阿爺,帶族人去救爹娘的赴死情形。
那一刻,一向冷靜沉著的西土老將,一向愛罵四伯的阿爺,老淚縱橫,所謂丈夫有淚不輕彈,只因未見傷心處。
渾小子,給老夫活著!不然老夫不會饒了你!
阿爺?shù)膫脑E別,四伯的勇烈背影與高豎的拇指,清清楚楚地回現(xiàn)在腦海。
如今四伯當(dāng)真活了下來,盡管身軀已殘,也足慰阿爺?shù)脑谔熘`。
四伯怒氣沖沖道:“你們周人這是甚么意思,偷偷潛入我大寨,意欲何為?”
顛世也站在太父身旁,怒目圓睜,“我記得我已經(jīng)直言拒絕了,我攻離山如今安穩(wěn)得恨,兄弟們無需隨你們?nèi)メ?!?br/> “兩位不必動怒,我等潛入大寨雖說有些冒失,但皆因事出緊急。我等發(fā)現(xiàn)羅國與伊氏的精銳聯(lián)手,暗中潛入了山中,如今怕是已經(jīng)逼近山寨,故此特意趕在前面,與二位通風(fēng)報信,可不要錯怪了好人!”
那周使身軀高矮胖瘦比當(dāng)年在戎胥的幾次易容扮裝都有不同,顯然是身形的改換,雖以木制的面具半遮著臉,但他那對比常人略淺的棕色眼瞳,透著熟悉的精明神色,讓仲牟確認(rèn)無誤。
對方的易容之術(shù),甚至比山中人的秘傳還要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