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姐兒從老太太屋里出來時,天已經(jīng)擦黑了??祴寢屆鼉蓚€小丫頭提著羊皮燈籠在前面引路,領(lǐng)著芳姐兒七拐八拐,往院子深處走去。一路上,丫鬟婆子見了康媽媽,都行禮問安,康媽媽一概不理。只一個小丫鬟迎面碰見,見禮回到:“花枝姐姐給老祖宗磕了頭出去了,三太太已經(jīng)安排好馬車物件,著人跟著送姐姐回去了?;ㄖ憬闩R行特讓我來回媽媽,說走得急,沒能跟媽媽告辭?!?br/>
康媽媽住了腳點頭道:“知道了,過幾日就回的,也沒甚好說的。這幾日你們可都給我精神點,平日里都是花枝給你們打著掩護,我只是佯裝不知。若是再有紕漏,打了板子都是要攆出去的!”
小丫鬟嚇得連聲說不敢。
康媽媽也不搭理她,只是繼續(xù)往前走。但見越走越蕭條,越走越偏僻,終于,在西南腳一個小院子停下來。院子中央有一顆桂花樹,遙望見童童如小車蓋,隱隱散發(fā)著香氣。院內(nèi)干凈寂寥,康媽媽站在院內(nèi)喊道:“史姐姐,我是康家的,你可在里面?”
沒有聲音,只有涼涼的陰風(fēng)。兩個提燈籠的丫鬟,在黑夜里看不真切。一打眼看過去,只兩個昏暗的燈籠在空中懸浮著,若再放一曲聊齋主題曲,那真應(yīng)景了,芳姐兒打個冷戰(zhàn)。
大家昂著脖子等屋里人說話,卻悉悉索索聽到院外腳步聲,眾人都往回頭看去。
卻是一位媽媽領(lǐng)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孩上前回康媽媽說:“她叫甘草,過來伺候芳姐兒的?!笨祴寢尶戳艘谎?,不禁皺皺眉,正待說什么,卻聽見有人喊:“老妹子是貴人,今兒怎么得空到我這兒來。”
眾人又都折回頭循聲看過去,走廊下一穿靛藍(lán)夾衣的媽媽手把燈盞,清瘦精神,正瞧著這邊說話。
康媽媽笑著迎上去,寒暄后,又把事情原委細(xì)細(xì)說給史媽媽聽。
康媽媽見史媽媽沒說話,招手兒讓芳姐兒過去,自己托詞還有許多事情在身,急急的帶著一干人撤了。
史媽媽一張國子臉,腿腳不好,言語納罕。一聲不吭的進了屋,靠墻坐著閉目養(yǎng)神。小丫頭甘草膽怯怯的順著墻根摸進屋里。借著屋內(nèi)昏暗的蠟燭光,芳姐兒仔細(xì)瞅瞅她:甘草生的憨厚淳樸,個頭不高,黝黑的皮膚,厚厚的嘴唇,濃眉大眼的,拖著長鼻涕有節(jié)奏的吸著。
屋子里簡陋的很,史媽媽坐在八仙桌一旁靠墻的太師椅上,桌上托盤內(nèi)放著四個白瓷茶杯和茶壺,門后面爐子上的水燒的咕嘟嘟的響,甘草歪在爐火旁卻也不冷。
芳兒四下打量,這一個大通間隔成三下,中間這間估計是正廳了,兩邊應(yīng)該是臥室。沐清芳正想著晚上睡哪一間,就聽見史媽媽說:“我渴了,倒杯水。”
沐清芳四下看看,甘草已經(jīng)蜷縮在拐角矮凳上,一動不動,只是吸鼻涕的聲音停下來了。
芳姐兒無奈,只好起身從茶壺里倒些茶汁再走到門后取爐火上的滾燙開水,兌得溫?zé)幔Ь吹厮瓦^去。
剛待坐下,甘草吸著鼻涕說:“我也渴了?!?br/>
得,這上有老下有小的!
沐清芳起身如法炮制的又給她倒了杯水,屋里又安靜下來。沐清芳認(rèn)命的在心理嘆口氣,正要說些話,那甘草又說道:“我餓了?!?br/>
芳姐兒愣了下跟著說:“我也餓了!”
甘草一下哭開了,驚得李清芳蹭地站起來。只聽那她哭著說:“從早上起就沒給我飯吃,我只是不小心打個盤子,她們就不給我飯吃,還把我送到這兒來啦!嗚嗚…”
芳姐兒傻眼了,上前哄著甘草說:“你莫哭,我這就給你找吃的去?!笨粗彝剿谋诘奈葑?,內(nèi)心崩潰的她佯裝找吃的樣子,這邊摸摸,那邊擦擦。
甘草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看著沐清芳在房子里打轉(zhuǎn),忍不住又開始哭起來。
只聽哐地一聲,上首的史嬤嬤重重地放下杯子喝到:“嚎什么喪!一來就哭,再敢出點聲兒,立刻扔出去。!”
果然,屋內(nèi)一點聲音都沒了。
“豆丁大的丫頭片子,倒裝起小姐來!這屋里誰是主子,誰是奴才?倒讓主子給你找吃的!還不給我滾起來!”史媽媽跺著拐杖罵道。
甘草一骨碌從椅子上爬起來,低頭垂手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這早晚哪兒弄吃的,給我忍著!”史媽媽厲聲道:“到東間鋪好床鋪伺候主子睡下?!?br/>
甘草屁都不敢放一個,很是乖覺的進了東間忙活起來。
李清芳很崇拜的看著史媽媽,只見史媽媽起身,杵著拐棍慢慢地向西間走去。
慶幸的是床鋪干凈松軟,剛到陌生地兒,一直繃著弦,原本就累著了,正是給瞌睡的人送枕頭,這會子的安排正是妥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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