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嘉鳴被尿憋醒了。
他坐起來,看著身上白色的床單眼底閃過一抹迷茫。
直到他看到縮在椅子上睡著的佟雪綠,他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在醫(yī)院里。
是姐姐頂著寒風(fēng)載他過來醫(yī)院,也是她一直在旁邊照顧自己。
現(xiàn)在為了省錢,她居然縮在冷冰冰的椅子上睡覺!
想到這,佟嘉鳴的眼睛一陣陣酸楚。
佟雪綠聽到動靜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佟嘉鳴紅得好像兔子的眼睛,不由嚇了一跳:“你又不舒服了嗎?我去叫醫(yī)生過來!
佟嘉鳴趕緊道:“我沒事,我就是想上廁所!
憋尿還能把眼睛給憋紅了?
佟雪綠有點懵:“那你趕緊去吧,要不要我扶你過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辟〖硒Q眼睛通紅看著她,“姐,謝謝你!”
長大以后他一定要好好報答姐姐。
其實在今天之前他心里并不是完完全全接受佟雪綠這個姐姐,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為這個家付出了那么多。
佟雪綠擺擺手后:“不用謝,你趕緊去吧。”
佟嘉鳴點點頭出去了。
佟雪綠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又扭動了一下筋骨。
睡在椅子上雖然不舒服,但醫(yī)院的床單看上去不是很干凈,她有潔癖,所以寧愿縮在椅子上睡覺。
算了,她也去一趟廁所吧,要不然等會眼睛憋得跟佟嘉鳴一樣就不好看了。
天亮后,佟嘉鳴的燒徹底退了。
只是他的身上和臉上冒出了好多水痘,腦袋上還長了毛囊炎,總之一個清秀的小帥哥就這么“毀容”了。
佟雪綠看到他臉上密密麻麻的水痘,密集恐懼癥都快出來了:“醫(yī)生說你可以出院了,只是水痘傳染性太強,回去之后你要自己在房間里隔離起來,尤其不能跟嘉信和綿綿兩個人接觸!
要是佟嘉信和佟綿綿兩人也被感染了,她一個人可照顧不來。
再說佟嘉信和佟綿綿可不像佟嘉鳴那么懂事,到時候出了一臉?biāo),他們兩個人肯定會忍不住撓破水痘。
真那樣的話,他們兩個人可就要變成麻子臉。
佟嘉鳴:“我聽姐的。”
佟雪綠:“還有,在水痘好之前你不能抓臉上的痘,要是被抓破了肯定會留下疤痕,到時候你就會一臉坑坑洼洼!
佟嘉鳴其實這會兒已經(jīng)癢得十分難受,但還是很乖巧地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佟雪綠去交了費用,又跟醫(yī)生拿了一些擦水痘的藥劑,然后載著佟嘉鳴回去。
回到家里,看到沈婉蓉在院子里洗衣服和被單。
沈婉蓉看他們回來,臉上露出了笑容:“你們回來了?嘉鳴快進(jìn)屋去,你現(xiàn)在可不能吹風(fēng)!”
佟嘉鳴應(yīng)了聲好,自己進(jìn)屋去了。
佟雪綠:“謝謝你沈奶奶,還要麻煩你幫我們洗被單!
沈婉蓉笑道:“沒事,我反正也是閑著,早上的飯是珠珠她爺爺做的,廚房里頭還有,你們吃了沒?”
佟雪綠把東西放在一旁,洗了手過來一起洗衣服:“吃過了,嘉信今天沒去上學(xué)吧?”
沈婉蓉?fù)u頭:“沒去,我看他們兩兄妹精神頭還算不錯,應(yīng)該是沒被傳染上,不過還是過幾天再去學(xué)校!
佟雪綠也這么覺得,萬一兩人都被傳染了,回頭去學(xué)校傳染給其他同學(xué)就不好了。
洗了衣服后,佟雪綠和沈婉蓉兩人一起把屋里屋外用熱水擦洗了一遍。
佟綿綿看姐姐回來到現(xiàn)在一直沒有抱自己,大眼睛里蓄滿了眼淚:“姐姐,綿綿會很乖的,不會給姐姐添麻煩,姐姐不要走!
她還記得爸爸媽媽出門后就沒再回來,她怕姐姐和哥哥也會這樣子。
一旁的佟嘉信眼睛也紅紅的,其實昨晚到現(xiàn)在他心里也很擔(dān)心。
他擔(dān)心哥哥生病沒了,擔(dān)心姐姐拋下他們走了,總之各種念頭都有。
佟雪綠揉了揉他們的腦袋:“放心,姐姐不會走的,你們二哥也沒事,就是他現(xiàn)在生病了,你們這段時間不能靠近他,要不然你們也會生病,生一臉的麻子。”
佟綿綿嘴巴長成“0”型,眼睫上還掛著淚花:“綿綿不要生麻子,生了麻子就會變得跟三哥一樣丑!
“……”
佟嘉信心里正在感傷,突然猝不及防被親妹捅了一刀。
就一臉懵逼。
佟雪綠忍不住笑出聲:“不想滿臉麻子,那你們就不能過去你們二哥的房間,知道了嗎?”
佟嘉信和佟綿綿兩人齊齊點頭。
佟雪綠做了一些點心和包子,然后才出門去上班。
**
北禾省,紅旗公社第八生產(chǎn)隊。
謝金花黑著一張臉坐在炕上:“大虎子不是說打電話回部隊了嗎?怎么那個蕭司令還沒過來?”
佟二柱用手挖著耳朵:“媽,人家那是司令,大虎子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排長,哪里能安排得了司令的事情?”
三媳婦馮招娣道:“媽,你確定那個蕭司令就是姑媽的老相好?會不會弄錯了?”
謝金花三角眼閃著光:“肯定不會弄錯!他那樣子跟年輕一樣,而且還同名同姓,怎么可能弄錯?如果弄錯,他也不會說要過來了!”
馮招娣點頭:“是這個理,我現(xiàn)在就是擔(dān)心他到時候不會相信廣天是他的兒子。”
佟二柱不滿道:“媽,我就說應(yīng)該讓我去認(rèn)蕭司令做父親,你怎么就便宜你那侄子?”
謝金花瞪了他一眼:“你要是長得哪怕有一點像你那死去的姑姑,我還會讓廣天來扮作他的兒子嗎?”
這次他們會發(fā)現(xiàn)蕭司令,事情還得從半個月前說起。
生產(chǎn)隊的大虎子在部隊當(dāng)了排長,回家的時候帶了一張部隊的照片回來,他們佟家也去湊熱鬧了。
當(dāng)她看到照片上的蕭司令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那人不是佟曼芝的老相好嗎?他當(dāng)年沒死,而且還跑到部隊去?
她立即跟大虎子打聽,這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嚇一跳!
沒想到這姓蕭的家伙居然當(dāng)上了司令,而且還一直沒有結(jié)婚!
回家后,她想來想去,覺得這是他們佟家翻身的好機會。
佟曼芝和蕭振霆認(rèn)識那年是1937年,那會兒還是抗日時期,蕭振霆當(dāng)年還不是司令,不過是個小小的排長,在打戰(zhàn)時受了重傷,沒法跟上部隊而留在村里養(yǎng)傷。
當(dāng)時他就是留在佟家養(yǎng)的傷,佟曼芝幫忙照顧他,兩人一來二去就產(chǎn)生了感情,佟曼芝那不要臉的照顧人照顧到床上去!
后來蕭振霆養(yǎng)好傷后離開村莊回部隊,不久佟曼芝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她那時候也剛懷孕不到半個月,九個多月后,她們兩人同一天先后生產(chǎn)。
佟曼芝生了個兒子,她生了個死胎。
佟曼芝當(dāng)時難產(chǎn)大出血,因為怕被人知道她未婚先孕,所以不敢去請大夫,更不敢送去醫(yī)院,她丈夫佟根來為了佟曼芝這個妹妹,便做主把孩子抱過來來養(yǎng),說是他們兩人生的兒子。
如今佟曼芝死了,佟根來死了,佟大軍也死了,除了她沒有人知道當(dāng)年的事情。
換句話說,只要她隨便指個人說是蕭振霆的兒子,他不信也得信。
一開始她是想讓自己的兒子去冒充頂替的,只是佟二柱的年紀(jì)比佟大軍小了三歲,而且他的樣子跟佟曼芝長得完全不一樣。
所以她才不得不回娘家,把這么好的機會讓給侄子謝廣天。
謝廣天雖然長得也不像佟曼芝,但眉目之間有一兩分像年輕時候的蕭振霆。
她覺得這是老天爺在幫自己,一旦蕭司令認(rèn)了她侄子,回頭她就要弄死佟雪綠那群賤種!
謝金花越想越暢快,現(xiàn)在就盼著蕭司令趕緊過來。
只是蕭司令在抵達(dá)北禾省后,卻沒有立即過來生產(chǎn)隊。
他讓侄子和侄孫幫忙打聽當(dāng)年的事情,又幫忙打聽佟家的事情。
這會兒他正在聽侄子說打聽回來的消息。
蕭陽華道:“叔叔,佟家有三個兒子,佟大軍、佟二柱和佟三壯,其中佟大軍年紀(jì)最符合,他是1938年大年初一那天出生!
1938年!
蕭司令心中一震,當(dāng)年他是1937年五月份離開的村莊,如果曼芝在那個時候懷上了,這個年紀(jì)是對得上的。
蕭司令手有些顫抖:“他人現(xiàn)在在哪里?是在生產(chǎn)隊嗎?”
蕭陽華搖頭:“沒有,半年前他和他媳婦在京市被車撞死了!
蕭司令呼吸一窒,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怎么會這樣?那他們有孩子嗎?”
蕭陽華點頭:“有,佟大軍有兩兒兩女,奇怪的是,他幾個孩子都沒有回老家來,佟家經(jīng)常在生產(chǎn)隊說他們不孝順,是一群禍害!
蕭司令眼底閃過一抹敏銳的眸光:“這么說,謝金花對自己這個大兒子不好,對大兒子生的孩子也不關(guān)心,對嗎?”
蕭陽華點頭:“聽生產(chǎn)隊的人說,謝金花從小不喜歡佟大軍這個大兒子,家里的重活都是他干的,后來佟大軍因為救了人被弄去京市當(dāng)工人,賺來的工資有一大半寄回老家,可謝金花還是不滿意,經(jīng)常說他們兩夫妻不孝順自己。”
偏心的父母常見,可偏心成這樣的父母就很詭異了。
蕭司令想了想道:“準(zhǔn)備一輛車,我們今天就去生產(chǎn)隊會會他們”
蕭陽華點頭,趕緊出去借車,一個鐘頭后,他們向生產(chǎn)隊開去。
老家一行人等了幾天一點消息都沒有,已經(jīng)等得很不耐煩。
就在他們要放棄的時候,一輛轎車停在了佟家門口。
整個生產(chǎn)隊的人都震驚了,紛紛過來圍觀。
佟二柱抖著手從外頭跑進(jìn)屋:“媽、媽!蕭司令來了!”
謝金花正在吃雞蛋,聽到這話,雞蛋“咕!币宦暬M(jìn)喉嚨,卡得她兩眼直翻白眼,差點當(dāng)場去世。
佟二柱趕緊跑過去用手掌使勁拍他媽的后背。
連拍了十幾下,謝金花喉嚨的雞蛋這才咽下去,后背和喉嚨傳來一陣刺痛:“你這是想拍死我啊?”
佟二柱道:“媽,蕭司令的車在外面!”
謝金花心里咚咚直跳:“趕緊的,還不趕緊請人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