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盞沒有在無念宮待太久。
她等不到司徒南出關(guān),就開始尋找另外兩件寶物。
除去昆侖老祖的伏羲玉、下落不明的賽息壤,剩下游氏傳家寶紫陽珠和寂幻禪師的瓏玉精鐵。
糾結(jié)許久拿不定主意,還是黛瑛寫了紙團,讓她自己抓鬮。
時盞展開紙團,上面赫然是“紫陽珠”三字。
她辭別越北,直奔北麓。
北麓面積廣袤,有三州十城十六郡,每個地方都十分繁華,而北麓游氏的主宅,坐落在最大的云昇城中央。
雖說時盞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出竅期的前輩了,但游氏主宅高手如云,她一身法寶也難討好處。
游氏家主游鶴年,分神初期的修為,足以將她碾壓;游鶴年的妻子何瑩,出身于云昇何氏,修為也在分神初期;除開這二人,閉關(guān)三十八年的游氏老祖修為僅在三大渡劫老怪之下。
游氏老祖和寂幻禪師,是最有可能躋身渡劫期的高高手。
面對龍?zhí)痘⒀?,時盞想用對付狐妖的那一招就行不通。她這次來到北麓,沒打算直接去搶紫陽珠,而是想探一探這三人出關(guān)沒有。若他們還在閉關(guān),紫陽珠倒有幾分把握,反之,怕是遙遙無期。
剛進云昇城,時盞便看到城門口排起長隊。
一打聽才知道,北麓游氏正在籌備下個月的百花盛會,廣招雜役丫鬟。
百花盛會時盞略有耳聞。
游氏坐擁北麓最大的一片靈花園,花開之時宴請浮光界各大頂尖門派過來小聚,這些世家平時不怎么聯(lián)絡(luò),只能靠著這種盛會作為社交手段。沈梟以前掌管青劍宗時,削尖腦袋想來參加百花盛會,可惜不夠資格,游氏一次都未邀請。
時盞覺得機會來了,她挽起素荊釵,排隊了兩天才等到面試機會。那面試掌事長相和藹,笑瞇瞇的攏著手,竟是游月明的表叔。
時盞變換了容貌,青衫布裙,相貌平平。
何競問了她幾個問題,她都滴水不漏的作答了。何競深覺滿意,問道:“叫什么名字?”
時盞隨口亂編,“小十?!?br/>
何競將她名字登記在冊,擺擺手:“去吧,那邊候著?!?br/>
過得半天,何競又選了四男三女,連同時盞一共八人,帶至游氏主宅。
游氏主宅位于云昇城中心,朱門銅環(huán),金碧輝煌,由五進院落組成,還設(shè)有亭臺樓閣,九曲回廊、花園假山、清湖石舫。
游鶴年夫婦在閉關(guān),游氏的掌事這幾天事多脫不開身,少主又不管這些,于是招攬雜役便落在何競身上。
他覺得八人中時盞行事最穩(wěn)重踏實,將她提拔為這幾人中的雜役主管。
何競一邊帶著時盞熟悉地方,一邊告知她游氏規(guī)章條例。
時盞暗暗高興,真是瞌睡來了遞枕頭,正愁對游氏主宅一無所知,何競便在旁邊滔滔不絕講起來。
“看見這道垂花門沒有?往里是游氏家主、主母、少主的住所,雜役不得入內(nèi)。”
時盞隔門瞧了一眼,只看到院子里栽種的兩顆高大的靈樹。
她低頭答是。
何競帶著她正要離開,突然眼前閃過一道青光,那青光速度極快,待他看清楚了,不禁目瞪口呆。
“娘親!娘親!你回來啦!”
青青爪子扒拉著時盞的粗布衣襟,激動地嚎啕大哭。
時盞沒想到會被青青認出,她僵直著身子,忍不住想抬手,摸一摸它長粗的小角。
何競急得滿頭冷汗,“青青!你亂認什么娘?月明看到又要罰你了?!?br/>
“何競表叔,這是我娘親?!鼻嗲喑槌榇畲睿∧X袋輕拱著時盞的脖子。
它好想娘親。
它和爹爹都很想娘親。
時盞發(fā)現(xiàn)青青長大了,身上的鱗片也愈發(fā)清晰,頭上戴著一個鑲金邊的紅寶石裝飾,那雙眼珠依舊黑溜溜亮晶晶。
它精神頭十足,游月明這些年果然把它養(yǎng)得極好。
何競?cè)プ舶?,“我看你是眼花了,還不快放手?!?br/>
“我不放!我要和娘親在一起!”
時盞呆立。
何競和青青拉拉扯扯,正爭執(zhí)不休,遠處忽地傳來一道清朗嚴肅的音色,“青青,表叔,你們在做什么?”
時盞循聲望去,只見游月明手持細骨金折扇,立在喜鵲登梅的照壁旁。
十年未見,他倒沒怎么改變。
一襲暗紋淡藍錦衣華服,腰墜冰種美玉,身量挺秀高頎。頭發(fā)一絲不茍整齊束在白玉銀龍冠里,眉長入鬢,神態(tài)倨傲,清華矜貴。
何競嘆了口氣,指著青青:“你快管管它,簡直不成樣子,扒著一個雜役非說……非說是……”
“說是什么?”游月明走近,冷冷掃了眼時盞。
時盞心頭莫名緊張,她眼觀鼻鼻觀心,拘謹站著不動。
青青揚起頭,癟嘴道:“爹爹,她是娘親?。 ?br/>
游月明冷峻的面色一變,目光認真落在時盞身上。
凡女普通,甚至第二天就記不住她的長相,以他元嬰后期的修為,沒看出任何蹊蹺。
時盞適時流露出慌張的神色,“奴婢還未成親……更、更不會生出一條蛇……”
說著說著都快哭出來了。
“娘親,你為什么不理青青?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也不要爹爹了?”青青扒著她衣裳不愿松開,時盞聽著它哭,心底亦是難受。
青青在她最孤單的時候給予陪伴,可她不能和它相認。
她的每一步都不知道能否看到明天,跟著游氏少主,比跟著她穩(wěn)當(dāng)幸福。
游月明視線如刀,時盞心虛,不敢久留。
何競游月明修為都不如她,她干脆放出一絲無害法力,鉆入何競鼻腔。
何競突然覺得鼻里涼颼颼的,他歪了歪嘴,翕動鼻孔,還是沒忍住癢意,朝著游月明瘋狂“阿嚏阿嚏”。
唾沫星子亂濺,游月明嚇得連連后退,一手掐著凈塵訣,一手用折扇擋臉,怒道:“表叔!你干什么?”
“我、我先帶她走了?!?br/>
何競吸了吸鼻子,屈指彈飛青青,扯過時盞灰溜溜跑掉。
青青被他彈到墻角摔了個屁股蹲兒,它看著遠去的娘親,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時盞走出好遠,還聽見青青若有似無的哭聲。
嗚嗚咽咽,摧心摧肝。
她不禁回憶起和青青一起共患難的歲月。
在青劍宗狹窄陰暗的洞府,她滿心仇怨,只想搞垮林菀和沈梟,發(fā)狠修煉,對青青并沒有很上心。小家伙每次捕獵回來,都看見她在盤膝打坐,雖然不高興,卻還是乖乖在她腳邊蜷成一團,小聲地打呼嚕。
多虧它威脅了八神洞洞主交出留影石,否則靈果宴上,怎能讓林菀沈梟一敗涂地?
她讓它待在青劍宗的后山,承諾等事情了結(jié)就接它回來。
誰能想到世事多變,這一等,它就再也沒等到她?
所以,是她食言了.........
時盞心頭發(fā)酸。
何競走在前面,還在安慰解釋:“你千萬別靠近那邊。少主潔癖嚴重,你帶一粒沙塵進去,他都會大發(fā)雷霆。至于他的靈獸青青,哎呀,腦瓜子不靈活,學(xué)堂里年年考試倒數(shù)第一,估計這幾年想它娘想魔怔了,看到你就認錯人……”
時盞忍不住想知道青青這幾年到底是怎么過的。
思緒上來,便控制不住。
待何競一走,她立刻用法寶隱匿身形,原路返回。
經(jīng)過那道垂花門,往里七拐八繞,看到一座三進大院。院名“明月”,臺階上打掃的一塵不染,院子里光禿禿的沒種樹花草,看不見土壤。
時盞當(dāng)即便確定這就是她要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