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變了
直到精疲力盡,聶焱才從梁柔身上翻身下來躺平。就跟兩尾擱淺在沙灘上的魚一樣,目光直視上方,有些空洞,不停的喘息。
梁柔渾身就跟剛從水里撈上來的一樣,有她自己的汗,當(dāng)然更多的是他的。
聶焱不出聲,好似下一刻就能睡過去。但是梁柔卻沒有這樣的安穩(wěn)心情,她拖著疲倦的身子轉(zhuǎn)了個身,側(cè)躺著面對聶焱,將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渾身熱汗像是在蒸發(fā),熱氣蒸騰到梁柔手上。她的手一碰觸到他的身體,就被聶焱伸手抓住。
他跟她的手交疊在一起,放在他的胸口上。
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梁柔身體非常疲憊,但是精神力卻清醒的驚人,她沒有忘記之前聶焱說過的話,梁柔用一種怕驚醒了誰的口吻試探著問,“你說誰死了?”
聶焱的手一緊,牽扯著梁柔的心也跟著一緊,緊接著聽聶焱說:“聶子赫?!?br/> 梁柔下意識的往聶焱身邊縮了下,有些惶恐的問,“你動的手?”
良久沒有得到回應(yīng)。
梁柔忍不住去看聶焱的眼睛,他一直都沒有低頭看她,感覺到她的矚目,才‘嗯’了一聲。之后,沉痛的說:“他作死!”
今天是元彰出殯的日子,聶子赫依舊不知收斂,甚至特意駕駛著滑翔機(jī)帶著元福想要在元彰墓地正對的那片海域上縱情玩樂。聶子赫這是想做什么?挑釁嗎?讓死去的元彰看看,你都已經(jīng)入土,而他聶子赫卻依舊能在天空中翱翔。
聶焱難以忍受,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元彰為了救他白白死去。更忍受不了聶子赫這樣肆無忌憚的卑鄙行徑。
若不是今天,不再如此敏感的時期,大概聶焱還是能容忍聶子赫的。可是不,聶子赫不給聶焱冷靜的時間,他就是要不斷的挑戰(zhàn)聶焱的神經(jīng)。
聶焱會失控,會動手,是意料當(dāng)中的事。
兩個人都靜默了好一陣。
梁柔聽著聶焱的心跳,腦袋一度一片空白。
聶焱緩過神來,同樣轉(zhuǎn)過身來將梁柔抱進(jìn)懷里,兩個人就跟嚴(yán)絲合縫的玉佩一樣,嵌在一起。他的眼睛正對著她,眼睫毛甚至交錯在一起,聶焱很認(rèn)真的問梁柔,“你怕我嗎?”
梁柔滿眼復(fù)雜。她不知道該怎么說,元彰的死對梁柔刺激也很大,在元彰死后,梁柔幾乎每天都能想起渾身是血躺在車?yán)镆宦吠t(yī)院送時的元彰。那溫?zé)岬难?jīng)穿透過梁柔的衣服,一條生命,就那么眼睜睜的在眼前流逝。
也曾恨過,咬牙切齒過。
在遇到這樣的惡性事件時,人的本能就是要報復(fù),要血債血償。
聽到聶焱說聶子赫作死,梁柔的心里大概就有譜了。明白元彰的事,聶子赫絕對是元兇之一,聶焱為元彰報仇,這是聶焱本該做的事。
然而,這世上有多少事,是腦袋里想過千遍萬遍,但一經(jīng)付諸實(shí)施,心里還是會有道坎過不去。
聶子赫能泯滅人性找?guī)褪謿⒑β欖?,但反過頭來,聶焱只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卻沒辦法做到坦然面對。聶焱今晚的失控,來自于此,抵不過內(nèi)心深處人的天性,從小的教養(yǎng),傷害一個小動物都會受到良心的譴責(zé),更何況是人。聶子赫.......在過去長久的歲月里,聶焱都將之視之為親弟弟的人。
梁柔能感覺到聶焱內(nèi)心的震蕩,同時,她心里也有高高的筑墻。
她是警察的女兒,在面對這樣事情的時候,內(nèi)心深處的正義感跟她愛聶焱的心在互相拉扯。也許這時候她該大聲斥責(zé)聶焱泯滅人性,該打電話報警,更該第一個站出來揭發(fā)他??墒遣恍邪?......她愛他啊,她清楚的知道他都經(jīng)歷過什么,也明白若是他不反擊,往后恐怕那不知來路的槍口對準(zhǔn)的人就是他。
不是每一次都會這么幸運(yùn),有個元彰出來為聶焱擋槍子兒。
想到聶焱有可能會被人謀殺致死,梁柔就說不出他錯了這樣的話。
眼淚不可抑制的流,梁柔知道自己背叛了父親,背叛了過去那么多年來接受過的教育。但她真的沒有辦法,她不能不管他啊。
聶焱將梁柔抱的很緊,輕聲說,帶著不易泄露的惶恐,“別離開我。”
他其實(shí)心里也是被不斷拉扯著的,他要自保,就要不顧一切,手段使盡。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他就在這個漩渦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梁柔終于哭出了聲,幾乎是用盡全部的力氣告訴他,“我陪著你,不管你干什么,我都陪著你?!?br/> 愛情是什么呢?
梁柔大概是答不出的。
可是這一刻,她終于沖破所有的阻擋,只有一個念頭。上天入地,她陪著他。他成佛,他們一起登極樂。他成魔,她陪他下地獄。
有他在,她有什么好怕的。
就在這樣風(fēng)雷激蕩的晚上,聶焱勾起唇角,抱著懷里的女人,如同抱住了全世界。
梁柔洗了澡之后,拿了藥箱來給聶焱處理手臂上的傷。他的傷口已經(jīng)感染,化膿了一片。
絮絮叨叨的訓(xùn)他,“知道你忙著元彰的事情,可是自己的身體總要照顧好吧?就這么膿跟血一起烏七八糟的流,你不疼,我看著都疼!”
聶焱只是盯著梁柔看不說話,元彰死后這些天,他白天要面對來來往往不間斷的人,晚上還要聽手下人的匯報,不斷的算計怎么才能盡早的找到真兇。
現(xiàn)在只是主謀被除,接下來就要找到具體的實(shí)施人,那晚到底是誰開的槍,現(xiàn)在還沒有頭緒。
這些日子,聶焱的頭皮都像是繃緊的,一刻都沒有放松過,這手臂上的傷,他還真沒覺得多疼。還是到今晚,梁柔又是給消毒又是給他吹的,反倒讓他覺得絲絲縷縷的疼起來。
梁柔包扎技術(shù)不錯,還給聶焱扎了個蝴蝶結(jié)。
外面的天空已經(jīng)亮起來,這一夜就這么折騰過去。梁柔嘆口氣,她該去上班了,臨走不忘交待聶焱,“安安臉上受了傷,你今天在家里休息一天,也陪陪她。要不然又要跟你慪氣?!?br/> 聽到安安受傷,聶焱表情一變,最近的事情太多,他還以為安安被人襲擊了,“嚴(yán)重嗎?”
梁柔站起身,兩條腿酸的不像是自己的,感覺靈活行走有些困難,不由心里埋怨聶焱,都是他弄起來沒個完。兩只手一邊一只揉大腿根,隨口說:“不嚴(yán)重,就是被葉黎昕推倒了?!闭f起葉黎昕,梁柔少見的跟聶焱抱怨,“是不是小男孩都那樣難纏啊,一時離了人的眼,就要不消停。”
聶焱盯著梁柔不斷抓揉的腿,問她,“要不今天請假別去了?!?br/> 看她那樣,就知道不好受。
梁柔不同意,元彰出事那晚,她已經(jīng)請過假,哪有每個月都請假的道理。再說醫(yī)院人手已經(jīng)不足,梁柔因?yàn)閹Ш⒆?,已?jīng)被大家特殊照顧沒有給安排通宵值班。她不能再矯情。
只是瞅著聶焱盯著她腿的樣子,也還是氣不順,伸手推了聶焱肌肉分明的小腹一把,“你跟葉黎昕一樣,都難纏。”
聶焱只是受著,不出聲。
他實(shí)在是安靜的厲害,梁柔就又忍不住給他開后門妥協(xié),“明天就是雙休了,我堅(jiān)持一天,明天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果然看到聶焱臉上有了笑。
送梁柔走后,聶焱才上樓去叫安安,安安昨晚哭過,早上睡的遲了。醒來眼睛還是腫泡泡的,見到趴在她床邊的聶焱,嘟起嘴巴哼了一聲。
聶焱看見安安臉上的紗布就已經(jīng)沒了笑意,這會兒只是問安安說:“你臉上該換藥了吧?我給你換,讓我看看你的傷?!?br/> 安安還從來沒有磕著碰著一下過,聶焱看安安受傷,比自己受傷都心里難受。
安安兩只手臂抱在胸前,她看到了聶焱的手臂紗布,傲嬌地一扭頭,“你手又不靈活,給我弄的不好怎么辦?”
這個小家伙。
好在聶焱跟安安作戰(zhàn)經(jīng)驗(yàn)豐富,故意跟安安說:“你媽媽怕你傷心沒跟你說,我之前出了車禍,在醫(yī)院住到現(xiàn)在。手臂好大一條口子,現(xiàn)在還化膿了?!?br/> 果然聶焱這話一說,安安就轉(zhuǎn)頭過來,小手伸出來碰了碰聶焱的手臂,看聶焱疼的往后縮,就小大人般的嘆氣,“我就知道你不回家,一定是有事?!?br/> 聶焱點(diǎn)頭,哄安安,“我可想你了?!?br/> 安安煞有其事的點(diǎn)頭,“那當(dāng)然,我這么可愛?!?br/> 聶焱憋住笑容,接著夸,“不僅可愛,還漂亮?!?br/> 這下子安安眼睛都亮了,“對,我最漂亮了?!?br/> 愛漂亮的小姑娘。
安安也沒讓聶焱給她換藥,她在醫(yī)院里長大的,這點(diǎn)事情根本難不倒她。跑到自己的小梳妝臺上小心翼翼的把紗布拿開,聶焱提著心看她臉上的傷,好在只是一個小口子,并不嚴(yán)重。
沒等聶焱松口氣,就聽安安嘆氣,“這要是留疤可怎么辦?我不想變成楊阿姨。”
她嘴里的楊阿姨是楊子姍,梁柔的同事,天生臉上就有胎記。
聶焱哪里會讓安安留疤,當(dāng)即表示,“你放心,我給你買最好的祛疤霜,保準(zhǔn)一點(diǎn)印子都留不下。”
安安對著鏡子左看右看,還是很擔(dān)心的模樣。
聶焱看安安這樣子,就舍不得把孩子一個人留在家里了。他今天無論如何都是要在公司出現(xiàn)的。
等安安給自己臉上貼上創(chuàng)可貼,聶焱就問安安,“你今天跟我去上班好不好?”
安安吧.......跟著梁柔上班都習(xí)慣了,也不覺得有什么,就好奇的問,“是你每天不在家的時候呆的地方嗎?”
聶焱點(diǎn)頭,基海兆業(yè)的話,算是吧。
安安馬上舉手,“能把happy帶上嗎?這段時間它一個人在寵物中心,它現(xiàn)在離不開我?!?br/> 孩子都能帶了,帶條狗怕什么的。
聶焱一揮手,都帶上。
安安選了粉紅色的蓬蓬裙穿上,還給happy也扎了個粉紅色的蝴蝶結(jié)在頭上,跟著聶焱去基海兆業(yè)上班。
在車?yán)锏臅r候,安安還跟聶焱商量,“我媽媽總是把我當(dāng)小孩子,什么事情都不跟我說,往后你要告訴我呀。要不然我會擔(dān)心。”
小家伙盯著聶焱的手臂,眉頭緊鎖。聶焱已經(jīng)換上西服,只是手臂看著依舊不怎么協(xié)調(diào)。一看就能知道,是包扎過的。
聶焱忍不住低頭去親親安安的臉蛋兒,對孩子來說,外面的一切骯臟都是不存在的。在她心里,聶焱就是他最親的人,最依賴的人。
抑制不住的嘆出一口氣,聶焱就用安安的語氣跟她說話,“我可以告訴你,可是你不能告訴你媽媽?!?br/> 安安兩只手在空中一劃,“那當(dāng)然,你當(dāng)我傻啊?!?br/> 聶焱忍不住揉安安的頭發(fā),這孩子在醫(yī)院里呆了一段時間,跟著醫(yī)生家屬混在一起,人多嘴雜,聽來的話也多,繪聲繪色的有些耍寶的樣子。
安安跟著聶焱一路到了基海兆業(yè)樓下的地下車庫,出來之后跟聶焱一起進(jìn)了專用電梯。
“你這里比我媽媽那里人少多了,電梯里都沒人?!?br/> 醫(yī)院的電梯,不說配置能不能跟基海兆業(yè)的專用電梯比,就單拿人來說,醫(yī)院的電梯里什么時候都是人滿為患的。
根本不會如這里,就聶焱跟安安兩個,還有傅守一和狗。
傅守一對安安的血統(tǒng)不了解,不過聽著聶焱一路跟安安說話,他下意識的就覺得安安是聶焱的親閨女。要不是血脈親情,根本不會有這樣的親密。而且安安在聶焱面前,有一種嬌憨,不是刻意的討好,就是孩子最本真的感情。
傅守一其實(shí)今天心里挺緊張,聶子赫出了事,聶兆忠不會輕易放過聶焱。
今天公司見面絕對會是一場血雨腥風(fēng),偏偏聶焱帶著個孩子還有一只狗來,傅守一先開始覺得是胡鬧,現(xiàn)在又有些回過味來,有個孩子在,聶兆忠再怎么也會留些情面。
只是可惜.......傅守一盯著對著聶焱表演小鴨子舞的安安,要是個男孩,就更好了。
聶焱帶著安安去自己辦公室,一路必定要經(jīng)過公司辦公區(qū)。聶焱如今的身份,原本就是公司所有人矚目的對象。再者,今早上班,聶子赫飛機(jī)出事的消息已經(jīng)以光速在公司里傳播開來。懷疑聶子赫死因的人不少,但是不管聶子赫到底是怎么出的事,結(jié)果都只有一個,那就是聶焱,現(xiàn)在是唯一的,沒有任何競爭對手的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