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天威難測
清峪山,緊張的訓(xùn)練著,而在清峪山外,有的人心里卻在想著其他一些事情,清峪保衛(wèi)戰(zhàn),清峪大獲全勝,實力幾乎未有太大損失,而且還敲詐了其他幾大霸主的糧食,這讓很多人心里很不愉快,其中最生氣的就是岱峪一只耳。
岱峪!
寨主大殿之中,一只耳躺在虎皮椅子上,腦袋枕在一個女人的懷里,靠在女人的胸脯上,地上跪著一個女人手里抱著一個果盤,里面裝著紫色的葡萄。
秋季正是葡萄成熟的季節(jié),女人小心翼翼的剝掉葡萄皮,然后輕輕放進一只耳的嘴里,一只耳一口含住葡萄,順便含住了女人的手指,女人全身一酥,卻不敢反抗,只能低著頭,紅著臉,一只耳吐出女人的指頭,緊跟著把葡萄籽也吐到一旁。
虎皮椅子下方,轟塌天坐在那里大口的撕扯著一只烤豬腿,一只耳見狀道:“大統(tǒng)領(lǐng),此次出擊失利,有何感想?。俊?br/>
聽了這話轟塌天放下豬腿道:“大當(dāng)家的,屬下慚愧,感謝大當(dāng)家的救命之恩,屬下定當(dāng)以命來報?!?br/>
一只耳聽了這話嘴角微微翹了起來道:“大統(tǒng)領(lǐng)莫要誤會,我不是說這個,你我兄弟,救你是應(yīng)該的,我是說清峪的實力?!?br/>
聽了這話轟塌天摸了摸粘在胡子上的油道:“清峪實力,當(dāng)是六峪最強,而且清峪城高墻厚,易守難攻,只要清峪不出來與咱們接戰(zhàn),咱們剩下五峪就算聯(lián)手也拿不下這清峪?!?br/>
聽了這話一只耳瞇縫起眼睛道:“你的意思是清峪殺我五百嘍啰兵的仇不能報了?”
轟塌天道:“大當(dāng)家的小不忍則亂大謀,清峪兵強馬壯,據(jù)險而守,當(dāng)年飛天雕在之時,咱們尚不能攻打下來,現(xiàn)在這伙人比飛天雕強大許多,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
聽了這話一只耳皺起眉頭,轟塌天卻說道:“不過大當(dāng)家的,此次清峪之?dāng)?,清峪強悍只是一部分,其中更大的原因是東湯峪的劉三刀叛變,劉宗敏帶著的嘍啰兵與清峪里應(yīng)外合,我們才大敗而歸,咱們清峪打不過,他東湯峪的仇不能不報!”
聽了這話一只耳皺起眉頭道:“劉一刀他們東湯峪跟清峪有勾結(jié)?”
轟塌天道:“千真萬確,咱們所有家全都損兵折將,幾乎全軍覆沒,而且每一家都被勒索了一千五百擔(dān)糧食,就他東湯峪沒有事情,您覺得合理嗎?”
一只耳聽了這話正好女人遞過來一顆葡萄一只耳直接打開女人的手坐了起來,目光銳利的看著轟塌天:“你覺得是劉一刀出賣了我們?”
轟塌天聽了這話看著豬腿道:“反正所有弟兄都是這樣認(rèn)為,至于是不是真的重要嗎?”
聽了這話一只耳瞇縫起眼睛道:“是啊,重要嗎?”
轟塌天這時啃著豬腿道:“大當(dāng)家的,這件事估計不但是咱們,其他峪口也在嘀咕啊。”
聽了這話一只耳摸摸下巴道:“不過東湯峪雖然可惡,不過咱們這次也損失不少人手,而且山寨沒了一千五百擔(dān)糧食,馬上就要秋收了,等秋糧入庫再說吧,這清峪就像是一只猛虎,不可不防啊?!?br/>
轟塌天聽了這話想起了那個一招將他擊敗的男人,清峪有那個男人在,當(dāng)力挽狂瀾啊。
岱峪這邊對東湯峪頗有微詞,同樣的還有小洋峪宋老三,道溝峪彭和尚,以及輞峪的賀老道。
這東湯峪算是徹底跟其他幾個霸主決裂了。
而東湯峪這邊也在積極備戰(zhàn),劉宗敏親自訓(xùn)練三百人大刀隊,一起合練劉宗敏從師父那里學(xué)的刀陣,正在全力以赴練兵,應(yīng)付不測風(fēng)云,這藍田縣以前就是一個平靜的池塘,六大霸主各守一方,現(xiàn)在李朝生一伙進入,就等于把池塘水?dāng)嚋啠屃蟀灾鞫菲饋?,只有亂,他才好下棋。
而放了六大霸主的核心戰(zhàn)力以及勒索糧草也是李朝生的一步棋,核心戰(zhàn)力自己要是不放,六大霸主就放不開手腳,同時也會一直把清峪作為最大的敵人,這可不好。
其他五家要是聯(lián)合,李朝生對付起來也很費勁,而且會損失很大,這種賠本買賣是不能干的。
所以把核心戰(zhàn)力放回去,這是有意修好,其他霸主見狀也會明白李朝生的意思。
至于為什么勒索糧食,那是因為今年糧食應(yīng)該會減產(chǎn),到時候山寨糧食不夠,他們必須搞到糧食,而百姓們手里的那點糧食只夠自己溫飽,土匪來搶,肯定會遭到激烈的抵抗。
而且土匪不傻,把自己縣里村民往死里逼,村民都死光了,將來自己搶誰的啊,這不是竭澤而漁,殺雞取卵嗎?
這一般遇到大災(zāi)年頭,土匪不但不搶劫糧食,還有可能借糧給農(nóng)民,幫助農(nóng)民度過難關(guān)。
因此這些土匪在缺糧的時候,只有兩個選擇,第一就是搶劫大戶人家,這其實是李朝生的一個機會,土匪雖然可惡,可是李朝生想要獲得藍田政權(quán),最大的敵人還是當(dāng)?shù)氐牡刂麟A級。
但是地主這東西你明著動不了,動了就是捅了馬蜂窩,可能受到整個士紳階級的抵制,在這個不論是生產(chǎn)資料,還是輿論都被地主階級掌控的年代,去跟地主階級明著做對,那是找死。
所以這東西就要借勢而為,借誰的勢呢?
土匪明顯是最好的選擇,畢竟他們不需要地主支持,也不受法律約束,大家約定俗成,誰被土匪搶劫了,誰就認(rèn)倒霉,他們也沒有勇氣找土匪麻煩啊。
所以這種不負(fù)責(zé)任的方法,李朝生很喜歡。
而且這還是一個一石二鳥之計,這大戶其實也不是那么好打的,一些還跟官府有勾結(jié),當(dāng)然這不重要,就算打了大戶,按照土匪的性子,吃上一段日子也會感覺不夠吃,那么這時候,自己最前面埋下來的猜忌的種子就起作用了。
請問一塊蛋糕本來六個人吃,現(xiàn)在突然災(zāi)年來了,不夠六個人吃了怎么辦?
其實很簡單,想辦法干掉一個,五個人吃不就好了嗎?
可是本來六個人吃的是約定俗成的,自己突然對一方出手是不是不合適啊?所以李朝生把借口給他們了,他背叛了你們啊,他們勾結(jié)清峪,你們打他有問題嗎?沒問題!
所以這也是一步誘惑六大霸主互相動手的誘餌,當(dāng)然李朝生清峪也會是獵物,但是李朝生不怕,想要打下清峪,他們要是能做到早就做了。
所以這局棋,只有李朝生一個棋手,其余人都是棋子,其實轟塌天那句話很對,東湯峪劉一刀是不是真的背叛重要嗎?
不重要,現(xiàn)在大家想讓這個是真的,他就是真的,沒有什么好說的。
李朝生嘴角微微上翹,而且這里面還有一個契機,李朝生一直沒說,那就是保安軍目前只在湯溝鎮(zhèn)募兵,根本出不了湯溝鎮(zhèn),是因為其他鎮(zhèn)子的地主默默抵抗,現(xiàn)在土匪們都餓了,讓他們知道疼了,自己再去他們那里招兵不就很輕松了嗎?
就像是王老財那樣,呵呵,現(xiàn)在不很老實嗎?
所以這盤棋,慢慢下,時間還是有的。
1627年九月八日,農(nóng)歷八月初二天氣驟寒,人在外需穿厚衣方可不寒。
清峪山上,清風(fēng)看著天空濃烈如墨一樣,臉色奇差無比,周圍的人也都黑著臉,看著天空,這是要下大雨嗎?
山雨欲來,天地驟寒,李朝生看著空中的異象,嘆了口氣:“人力豈可勝天?”
傍晚天氣更加陰冷,這驟然而來的寒氣籠罩了整個陜西,甚至波及到了山西地界。所有老百姓看著反常的天空,祈求老天在這莊稼成熟的關(guān)鍵時期莫要發(fā)天災(zāi)啊。
九月九日凌晨。
咔!
一聲炸雷在天空炸響,把多少人從睡夢中驚醒,天地驟變,狂風(fēng)呼嘯,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咔!
又是一聲炸雷,李朝生走出房門,看著外面風(fēng)起云涌,遠處的天空仿佛有兩只蛟龍在云層中翻滾,行云布雨,執(zhí)掌天罰。
啪啪啪啪……
很快天空中開始往下面掉東西,砸在房頂,墻上,地面,一陣陣的啪啪之聲,李朝生伸手,啪,接住一看,竟然是一個個如鵪鶉蛋大小的冰塊,這一下砸的手生疼。
“雹子!”
李朝生看著手中的冰塊,臉色驟然而變,在莊稼正在蓬勃生長的時候,一場雹子帶來的破壞那是可想而知的。
“這該死的老天?!?br/>
李朝生說了一聲,緊跟著就在這時山寨的各個大門都打開了,緊跟著清風(fēng)頂著一口大鍋跑到了院中央,看著天空道:“這么大的雹子,莊稼,莊稼要完啊。”
聽了這話全山寨的人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他們以前都是莊稼人都是知道這代表著什么,所有人沉默的看著狂怒的老天,無語,凝視。
而這時在藍田縣,甚至是附近幾個州府,都發(fā)生了大規(guī)模的冰雹,而最可怕的陜北地區(qū),府谷縣,安塞,米脂縣,全都是重災(zāi)區(qū),這股冷凍之氣,很可能是從西伯利亞而來,因此越往北,冰雹越大越持久。
這時府谷縣,農(nóng)民們被冰雹驚醒,一個個從炕上跳下來,看著外面的冰雹,臉上滿是驚慌。
“我的莊稼!”
喊了一聲,農(nóng)民拿著家里的泥盆頂在頭上,瘋狂的往自己土地跑去,與此同時村里的男人都醒了,都往自己的土地跑去。
到了地頭,只見綠油油的莊稼在狂風(fēng)中倒伏,被冰雹一個個砸倒在地,那本來已經(jīng)有些鼓的麥穗這時被冰雹砸斷,失去了生機。
看到這一切農(nóng)民們心如刀絞,這些可都是糧食,是自己一家人活下去的希望,賊老天,你這是要我們的命啊!
“賊老天,你這是不讓人活了!”
也不知道誰喊了一句,下一刻在黑漆漆的夜色中,竟然聽到了男兒的啜泣聲。
“老天爺啊,你快別下了,我求求你了,給我們一家留個活路吧?!?br/>
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一個老頭跪在地上,眼淚汪汪。
“老天爺啊,別砸我的麥子,你要砸砸我吧?!?br/>
又是一個人跪下,緊跟著把自己頭上的泥盆扣在麥子上,要砸砸我吧!
“老天爺啊!”
這時此起彼伏的聲音在農(nóng)田中響起,農(nóng)民們在農(nóng)田中祈求上蒼,可是上蒼根本不理他們,繼續(xù)瘋狂的掉落著冰雹。
無數(shù)百姓的哭聲在狂風(fēng)中傳遞出去,這時一戶人家,一個中年男人看著自己的孩子與妻子在麥田地里不停的遮攔著冰雹,想要救更多的麥子,男人沉默的站著,一聲不吭。
眼神中是怒火,是無盡的憤怒與哀傷,他的名字叫做王嘉胤,早年當(dāng)過邊兵,后來上官實在不拿大家當(dāng)人,他就逃了,逃回家來尋思可以過上好日子,那曾想年景一年不如一年,本來熬到今年,發(fā)現(xiàn)今年的年景還不錯,春夏之際一切正常,雨水充沛,結(jié)果那曾想到了秋天,竟然下起了雹子。
家里種的是麥子,麥子最怕雹子了,雹子下來,直接能砸斷麥子碩大的麥穗,這些麥子還沒長成,麥穗折了,那麥子也就完了。
“猛啊,扶你娘回家歇著?!?br/>
男人在冰雹里站了許久,雹子打在他身上,他恍若未決,半天才用沙啞的聲音喊了一句兒子。
王猛這時抬頭看著爹的影子道:“爹,麥子?!?br/>
“不管了,回家?!?br/>
王猛還沒說什么,妻子卻帶著哭音道:“當(dāng)家的,我沒事,救麥子,麥子不能有事啊?!?br/>
聽了這話王嘉胤面如死灰道:“救不了了,救不了了,誰都救不了了,扶你娘回家?!?br/>
“哎?!?br/>
聽了這話王猛扶住自己的娘往家里走,王嘉胤看了一眼正在被砸的麥子,留戀的看了一眼這片土地,一切都完了。
說著王嘉胤追上了王猛母子,撿起地上的泥盆替二人擋住頭頂?shù)谋⒆樱刂诎低依镒?,路上還能聽到百姓們的哭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