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李嗣業(yè)如何巧妙地向來曜提出買賣的問題,對方總是裝傻充愣的把問題給擋回去,實在是讓他小心臟窩火。
“都護,卑職大膽地問一句,我們安西兩萬健兒的甲胄,是從哪里來的?”
“這個我當然知曉,朝廷少府監(jiān)下設有軍器監(jiān),負責督造甲胄武器,然后存入武庫,府兵所披掛甲胄,都需自籌錢財向武庫采購。后朝廷設立各大兵鎮(zhèn),節(jié)度使可自行募兵,所需甲胄由節(jié)度使從兵鎮(zhèn)的租庸調中撥出錢財來,向武庫采購。”
來曜都護總算是回過味兒來,瞪著大眼睛怒道:“好你個李嗣業(yè)!你竟敢做本都護的生意,竟敢賺朝廷的錢財!”
簫挺站在一旁,絲毫不放過這個打擊的機會,輕翹起嘴角說道:“李嗣業(yè)身為守捉使,私自召集軍戶墾田,種植棉花,制作棉衣棉被意圖販售,這不是把自己當成了少府監(jiān)的府庫了嗎?身為安西治下守捉,竟然做起了都護府的買賣,野心何其大?”
李嗣業(yè)側眼看了錄事參軍事簫挺一眼,心中尋思我跟你無冤無仇,你怎么就能當面給我好看,難道我跟你犯沖么?
來曜雖然氣惱李嗣業(yè)想做他生意,但并未上綱上線夸大罪過,只是伸手一拍案幾長立而起,指著他的幞頭喝道:“你他奶奶的也真敢想!真敢提!明目張膽地發(fā)財嗎!念在你為我安西兵提供棉衣棉被的份兒上,我暫且把你的腦袋記下!”
李嗣業(yè)絲毫沒有悔改的意思,躬身叉手苦著臉說道:“卑職這么做,并非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蔥嶺,更是為了安西?!?br/> 簫挺在旁邊齒冷地笑了,他還從未見過有人把做生意發(fā)財說得如此理直氣壯的。
“果真是寡廉鮮恥,聞所未聞,你倒是給我說說看,如何是為了蔥嶺著想。”
李嗣業(yè)挺直了胸膛面朝簫挺說道:簫參軍可知,蔥嶺年歲最大的兵多大,年歲最小的兵多大?不知道吧,我來告訴你!”
“蔥嶺兵卒年老者花甲白須,年幼者也已二十有三,父子兵更是兩輩人共同戍邊,這個地方只有人走埋入黃土,沒有人甘愿前來成為守捉兒郎,不就是因為高寒之地,生活艱辛嗎?大唐健兒最苦者為安西兵,安西兵最苦者莫過于蔥嶺守捉。前任守捉使得了痛風之癥,只因沒有郎中沒有藥,才死在了任上。死后只有薄木棺材一具,三勒漿一盞便已交代平生!”
李嗣業(yè)言語激動,聲音高亢,神情中似有郁郁之態(tài)。來曜老都護鎮(zhèn)守安西數十年,對麾下的兵卒最是有感情,聽到李嗣業(yè)這樣訴苦,也雙眼略紅動了真性情。
他嘆了一口氣道:“蔥嶺比起安西其它地方,確實是苦了些,可這和你撈錢有什么關系?”
“都護,卑職這樣做,不過是為蔥嶺守捉的老少爺們兒引一條有源活水,形成定例。他們已經夠苦了,如果不能給他們改善生活的條件,誰還愿意到蔥嶺來?城墻年久失修,需要修繕,軍戶們的版筑茅草屋冬天漏風,夏天漏雨也需要修繕。龜茲的兵卒們可以到酒肆中喝三勒漿,喝關中腔酒,喝葡萄酒,可蔥嶺的漢子們就連一瓶灌了泥土,兌了水的三勒漿都得搶著喝。疏勒的兵卒們還可以到窯子……咳,他們?yōu)榱俗鲞@些棉花和棉被,把身上僅剩的那點身家都拿了出來,總之卑職就是想改善他們的生活?!?br/> “一派胡言?!昂嵧χ刂氐睾吡艘宦?,連忙叉手朝來曜說:“都護切莫被此人誤導,他只不過是想追逐商利,中飽私囊而已!蔥嶺苦寒,苦寒就是你們牟利的借口嗎?我安西都護府給你們供應糧草,發(fā)放了餉錢!若是像這般!我們是不是該斷了你們的餉錢,讓你們自己花錢來買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