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因何緣故,清池宮外守護(hù)了六萬年之久的仙障竟然鳳染登帝的那一日驟然消失,常年四季如春的清池宮也那日夜晚降下了一場漫天大雪。
天啟和上古自天宮回來時,恰好看到阿啟抱著圓滾滾的碧波十分應(yīng)景的裹著雪白小裘蹲大殿檐下,整個縮成了一球狀,一一鳥只露出四只黑漆漆的眼珠子口無遮攔的點評被凍成了冰棍的仙魚,琢磨著哪只夠肥口感鮮嫩,好宰殺。長闕抱著溫?zé)岬牟柚颜疽慌?苦哈哈的看著這兩個把華凈池當(dāng)成了殺生地的小崽子,悲憤無言。
“怎么不把冰池給化開?”天啟落華凈池邊,望著一池冰渣子里打著哆嗦的仙魚,好看的眉皺了起來。
“小神君不讓,說是這群仙魚平時機靈著,現(xiàn)才好打撈?!遍L闕沉聲控訴阿啟的罪狀,嘴皮子停都不停一下。
看著出現(xiàn)華凈池旁的兩,阿啟歡呼一聲,立馬丟了碧波朝上古跑來,碧波咋咋呼呼飛到半空,不停撲騰翅膀。
上古一把接住阿啟,笑著道:“倒是個吃貨!”
阿啟仰著腦袋‘嘿嘿’笑了兩聲,脆聲道:“娘親,長闕說鳳染當(dāng)天帝了,拿她就是仙界最大的官了!”
上古點頭,見阿啟眼珠子直轉(zhuǎn),道:“鳳染當(dāng)天帝,這么高興做什么?”
“她做了天帝,等長大了就可以隨便仙界找媳婦兒了?!卑⒗碇睔鈮阎焙吆摺?br/>
上古臉色僵了僵,朝天啟剮了一眼,天啟也覺得頗為丟臉,咳嗽了一聲別過了頭,他可不愿意承認(rèn)是他這百年家教失敗。
上古轉(zhuǎn)過眼,看著阿啟鄭重其事道:“甭急,兒子,等成年禮的時候,娘親把四海八荒的閨女都給弄到朝圣殿,讓選個夠。”
阿啟一聽樂了,響亮一聲,上古臉上‘吧唧’一口,彎著眼道:“娘親,真好。<>”說完才搖頭晃腦道:“朝圣殿,那是哪里……”
“是上古界,半月后,娘親帶回家?!鄙瞎磐蝗唤档土寺?,緩緩垂眉:“那里已經(jīng)被這個世間遺忘六萬年了啊……”
她把阿啟遞給天啟,顧自沉默著朝清池宮而去。
一襲玄衣,背影清瘦,竟顯得格外沉寂蒼涼。
天啟抱著阿啟,久久未能回過眼,半響之后,才突然抵著阿啟的額頭,輕輕一笑,眉眼魅惑深沉。
“臭小子,們終于可以回家了啊?!?br/>
如果上古已經(jīng)放棄了后池對清穆的感情,那這之后,沒有誰會比他更近水樓臺先得月了,不是嗎?更何況,這滿界神佛,有誰比他更有資格立于上古身旁?
白玦棄之敝屣的,他天啟可是一直都當(dāng)寶貝疙瘩含著捧著。
后殿臥室里,上古屏退侍婢,走進(jìn)內(nèi)室,隨手布下仙障,臉色漸漸變白,眉皺了起來。
她掀開衣袍,胸前的劍傷觸目驚心,鮮血早已凝固,她沉下眼,換下玄色的衣袍,不管不顧傷口,隨意披了件內(nèi)袍身上,隨后坐軟榻上。
若不是剔除蕪浣仙骨再次動用了本源之力,也不必這么著急趕回清池宮,生怕天啟看出了端倪來。
蒼穹之境的桃林中,古帝劍自白玦胸前刺過時,竟毫無自覺的□了自己胸前,上古垂下頭,眼緩緩縮緊,半響后終是閉上眼,輕聲嘆了口氣。
無論如何,白玦,們兩不相欠了。
上古欲歸上古界的消息被天啟著送到了天宮。<>半月后,鳳染從一堆瑣事中劃拉點時間奔赴清池宮,正好瞧見阿啟叉著腰大殿里挑揀著一堆子寶物往乾坤袋里放,上古黑著臉站一邊,眉擰著,鳳染想著若不是上古真是對阿啟寵得緊,沒準(zhǔn)會把這丟臉的小子扔清池宮自生自滅得了。
老子娘親都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恼嫔?,偏生生下的小崽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守財奴,也不知道隨了誰的性子。
鳳染出現(xiàn)的時候上古有些訝異,隨即朝斜靠柱石上的天啟看了一眼才回眼朝一身帝袍的鳳染瞧來。
挽袖上金鳳展翅,眉間帝王之姿灼灼,倒是沒負(fù)了這幅鏗鏘容顏,憶起當(dāng)年清池宮陪她插諢打科的流氓女神君鳳染,上古心生感慨,眼瞇起,挑眉道:“如今清池宮廟小,可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瞧著也是,這地方著實寒磣了點,不過的朝圣殿想必裝得了,上古,那些間戲本,可還要給送上幾本入上古界?”早已從天啟處得知上古恢復(fù)了記憶,鳳染自是針尖對麥芒,懶得留什么臉面。
上古嘴角僵了僵,一把撈起拱寶物里的阿啟,道:“鳳皇執(zhí)仙界,不比這孤家寡,想必忙得很,還是算了。日后沒什么事,還是別入上古界得好,省的污了上古界的靈氣?!?br/>
阿啟見勢頭不對,忙把手中的靈芝往乾坤袋里一塞,彎著眼朝鳳染喊道:“鳳染,娘親和要換洞府了,紫毛大叔說是這天下間最大的一處山洞,等咱們安頓好了,記得來打秋風(fēng)啊,讓碧波多打幾只兔子,好酒好肉的招待?!?br/>
天啟尷尬的移開眼,這個臭小子,哪里是勸和,簡直是火上澆油。
鳳染眉一揚,大笑,響亮的聲音傳得老遠(yuǎn):“還是阿啟知恩圖報,也不枉這百年又當(dāng)?shù)之?dāng)娘的把拉扯大,哪像娘親,飛黃騰達(dá)了拍拍屁股走得干凈,連句知冷知熱的話都沒有?!?br/>
上古輕飄飄的看了鳳染一眼,道:“仙妖兩界適婚的郎君不少,鳳皇云英未嫁,想必有不少仙君愿自薦枕席,本君不介意再多留幾日,當(dāng)個現(xiàn)成的媒。<>”
鳳染瞪著眼,朝面色淡淡的上古看了半響,才一聳肩,頹聲道:“以前可不是這么個不討喜的性子?!?br/>
“以前也沒有如此牙尖嘴利,趾高氣揚。”上古不客氣的回敬了一句,終是笑了起來:“好了,明日便要回上古界,今日留一晚,陪陪阿啟?!?br/>
鳳染點頭,問道:“天啟說前些時日妄動古帝劍傷了本源,明日就開啟上古界,沒問題吧?”
聽見這話,天啟也神色一重,朝上古望來。
“無事,不過是小傷而已,等開啟界門后休養(yǎng)幾日就好了。如今是仙界之主,可曾想過如何應(yīng)付妖皇?”上古隨意擺擺手,拉著鳳染朝殿后而去。
“過幾日準(zhǔn)備去一趟妖界,希望妖皇能暫止兵戈,若他仍固執(zhí)己見,恐怕不出五年,仙妖間一場大戰(zhàn)免不了……”
五年不過彈指一瞬,看來仙妖之爭勢成水火,上古皺眉聽著,和鳳染消失側(cè)殿口,天啟看著漸行漸遠(yuǎn)的兩,負(fù)身后的手卻悄悄握緊。
如此快便轉(zhuǎn)換了話題,上古,當(dāng)真無事?
第二日,上古將長闕留清池宮看管門戶,便和天啟朝擎天柱下的仙妖結(jié)界處而去。
經(jīng)過一夜努力,上古終于說服阿啟放棄將清池宮大小物什搬到朝圣殿,只拖了一個小娃兒和那只胖鳥了事,一身輕松。
擎天柱下,巨龍化成的仙障連綿萬里,綠樹成蔭,仙脈潺潺,上古云上望了好大一會,才對鳳染叮囑道:“暮光將仙界交給,鳳染,尋到合適的前,希望能不負(fù)他所托?!?br/>
鳳染眼里飛快的劃過一抹訝異,苦笑一聲:“還是被看出來了,無意留仙界,但看景澗的份上,仙妖之爭結(jié)束前,不會撒手不管的。”
上古點頭,道:“如此便好?!闭f著朝東方看了一眼,灼然回首,將阿啟遞給天啟,朝半空中飛去。
銀光驟起,古帝劍出現(xiàn)空中,以劃破蒼穹之勢朝虛無空間劈去。
浩瀚的神力如潮汐般涌向天際,古樸的界門緩緩出現(xiàn)眾眼前。
仙妖結(jié)界處守著的將士聞聲而出,望著半空中的上古和古帝劍,跪了滿地。
上古神君出現(xiàn)此處,看來上古界終于要重新開啟了,那個塵封了六萬年,自上古時便流傳于三界的空間,終于重臨世間。
古帝劍以破竹之勢劈開界門前的古文烙印,守護(hù)神力緩緩消逝,背對著眾,上古臉色漸白,眼底眸色卻黑沉一片,她輕哼一聲,古帝劍上神力驟漲。
天啟似是察覺到什么,面色微變,正欲上前,上古界門前一聲脆響,守護(hù)神力完全消失,界門破開迷障,清晰的出現(xiàn)眾面前,浩瀚威嚴(yán)的神力自界門洶涌而出,擎天柱下蒼?;趾胫畾鈴浡黄察o與窒息。
古帝劍重回上古之手,一身赤紅古袍的女神君緩緩回首,望向天啟,眼底終于露出了重生以來最燦然的笑意。
轟然聲響,界門緩緩打開,似有古老的鳴樂聲自界門中傳來,兩界將士注目之下,天啟抱著阿啟朝上古走去。
若不是那清池宮小神君的身世已經(jīng)被傳開,瞻仰的眾定會覺得此幕無比美好,只可惜……
“恭送上古神君,天啟神君?!惫Ь疵C穆之聲自擎天柱下兩界彼端傳來,上古微微垂眼,看了一眼鳳染,眼落兩界將士之上。
“他日爾等榮登上神之日,吾上古界靜待諸位之身。”
淡淡而帶著莫名威壓的女聲自天際響起,待眾抬眼時,只看到上古界門隱虛無空間中,界門之前已沒了兩位真神并一位小神君的身影。
鳳染最后看了上古界門一眼,正準(zhǔn)備離去,卻不經(jīng)意瞥到巨龍仙障之外的影,皺了皺眉,終是朝地面飛去。
巨龍化成的仙障神力濃郁,別說妖族近不了身,就連尋常的仙將想要靠近也是極難,至于凡,百米外便只能望而止步。
鳳染落一處低暗的土石旁,見一老婦靠土石上愣愣的望著霧中的龍首,鳳染沉默的看著她,半響未動。
不過半月時間,除了那依昔的眉眼,恐怕世間任何一都無法從眼前之身上找到曾屬于天后的半點神威和風(fēng)采。
即便再見,也無話可說,似是想起那個臨別之際還記掛著親的青年,看了一眼化為石像的巨龍,鳳染突然有些不忍,轉(zhuǎn)過身,卻見景昭站她身后,面色怔怔。
往昔驕縱的少女終于斂了滿身的倨傲,輕輕行了一禮,低聲道:“見過陛下?!敝皇亲齑矫蚓o,還是有些悲憤難堪。
鳳染不欲多說,點了點頭正欲走,嘶啞的聲音已從身后傳來。
“鳳皇,說她是不是早就想到了,凡之軀永遠(yuǎn)都近不了這百米之處?!?br/>
鳳染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她給了機會,十萬年后,若悔改,還能再世為?!?br/>
“是啊,十萬年,她還真是了解?!笔忎讲辉倮眸P染,只是復(fù)又回轉(zhuǎn)頭望向那石龍,輕聲道:“鳳皇陛下,來這里,總不會只是想感慨一番吧。當(dāng)年把丟棄淵嶺沼澤,奪了的皇位,可是來討債的?”
“景澗走的時候,這些事就已經(jīng)放下了?!?br/>
聽見此話,蕪浣眼底微微有些起伏,沒有出聲。
“只是想告訴,景陽昨日請旨去了羅剎地,并言永不再回天宮。只是覺得……該知道罷了?!?br/>
鳳染話音落定,朝遠(yuǎn)處走去。
靠土石上的蕪浣僵硬半響,終于鳳染即將消失的時候閉上眼,緩緩道:“鳳皇,從不欠情,告訴一事,就當(dāng)是還今日相告之情?!?br/>
鳳染停住腳步,回轉(zhuǎn)頭。
蕪浣從土石邊站起,身形有些踉蹌,景昭忙跑過來,蕪浣擺擺手:“景昭,退到一邊?!?br/>
景昭怔了怔,點頭,行到遠(yuǎn)處瞧著她們。
她不知道母后說了些什么,只是看到鳳皇面色訝異,神情微帶震撼。
想必也是上古界時的一些舊事,以前她會刨根問底,只是如今,卻突然不想探知這些了,縱使知道得清清楚楚又如何,她從來都插不進(jìn)去,不過始終是別的愛恨情仇里來來去去罷了。
這么想著,景昭移開眼,望向石龍的方向,眼帶懷念。
上古界,界門前。
寬余數(shù)丈的印天河靜靜流淌,深紫的彼岸花河的兩岸盛開,銀光璀璨的神之焰火照亮浮游盡頭,炙紅的雪點飄曳界門之前。
這是每一個晉位上神的神祗們踏入上古界時可看到的第一眼光景。
素白的印天河,深紫的彼岸花,燦銀的火焰,還有炙紅的雪點。
這是他們四送給滿界神君初登神位的賀禮。
億萬年時間,縱使他們消失又重生,上古界仍,他們的心意仍。
只是,上古有些不解,她下界沉睡六萬載,上古界塵封,縱使沒有毀滅,又怎會如此生機勃勃?
阿啟抱著碧波瞪直了眼,望著河上連綿千里的琉璃階梯,傻笑道:“娘親,這里盡是寶貝??!”
上古回過神,彈了阿啟的腦門一下,抱著他朝琉璃階梯另一頭飛去,笑道:“以后這里都是的,等入了朝圣殿,娘親便把的封印解開……”
話到一半,卻陡然收住聲,她身后的天啟也愣半空中,看著上古界印天河這頭的景象神色怔怔。
神之福地,上古界古來便獲三界眾生如此贈言。
繁盛千里的古樹圍繞河的盡頭,即便萬年時光已過,依然支撐著這片空間。
古樹之下,各類神獸隔著仙幕靜靜閉眼,蟄伏于那片廣裘的茂林之中。
上古界里,神獸之下的仙獸俱都生活印天河盡頭的古林中,上古看著它們,走上前落古林邊,神色微微激動。
這些仙獸身上仙力微弱,但卻無一失了生機,只是陷入沉睡而已。
似是想到了什么,上古突然飛至半空,抬首朝天際望去。
四座神殿橫臥四方,靜靜佇立,昂望蒼穹。
上古界正中,乾坤臺上炙紅的神力若隱若現(xiàn),她眼底劃過不可置信的驚喜,朝乾坤臺快速飛去。
天啟跟她身后,抱著阿啟的手也微微顫抖。
乾坤臺邊緣,炙紅的仙障將里面的光景隔絕,上古放慢腳步,將仙障驅(qū)散,頓了原地。
她蘇醒以來,從未像此時一般感謝過上天的存。
望著數(shù)米之外的地方,上古眼角緩緩濕潤,微微泛紅。
乾坤臺中心百里之處,炙陽盤腿居中,雙眼緊閉,一身深藍(lán)古袍,面容堅毅,恰如六萬多年前。
他四周,數(shù)百神祗席地而坐,化成巨大的陣眼,陣法頂端,渾厚的神力注入乾坤臺上的光幕中,界面上空散成點點熒光,整個上古界,便是這股生生不息的神力滋潤下生機依舊。
這就是她殉世后上古界眾神消失、上古界塵封的真相。
為了將上古界延續(xù)下去,炙陽和上古眾神選擇了沉睡,以畢身神力來供養(yǎng)整個界面。
他們從來沒有消逝,也沒有死亡。
他們等她,縱使選擇沉睡的那一刻,沒有知道,那一天何時到來。
上古曾經(jīng)想過,上古界仍,可若所有的一切都已消失,她即便,又有何意義?她從來不知道,這六萬多年時光,炙陽為她守住了一切。
上古緩緩回首,望向天啟深紫瑰麗的眼,眉角輕挑。
“如果祖神聽得見,真想感謝他。”天啟走上前,一把將上古攏懷里,輕聲道,嘴角俱是笑意。
“父神一定聽得見。”上古把擠兩懷里瞪著大眼的阿啟撈出來,眉眼彎彎,看著天啟魅惑但又帶著樸實笑意的容顏,突然有些怔然。
天啟定定的凝視她,仿似看見當(dāng)年那個經(jīng)歷了十萬年輪回終歸上古界的少女,洗盡鉛華,笑容溫煦。
他忽而感謝起這六萬載生離的日子來,歲月如醇酒,再見面時,如記憶中那般美好,一如當(dāng)初。
上古,還能活著和同歸上古界,真的已是極好。
作者有話要說:天氣太冷,請原諒我的懶惰,感謝你們堅持等我更文,我會把后面寫好滴。
這幾天一直看到有g(shù)n說我刪了文,騙錢啥的,我真的米刪文,抽了,我也不知道哪一章會突然看不見,哪一章會抽好,大家多刷新幾遍,有時候上午看不了,下午就行了。
讓大家看文如此不愉快,抱歉了,還望能諒解。
為防此章又抽,提前把正文放在作者有話說里了,一直到本文完結(jié),我都會放在作者有話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