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學校的琴房里,惠子正上小課,老師是法國人,卷曲的黃頭發(fā),頭頂上方高高撅起的小辮,雞毛毽樣張揚,每次見到他,惠子會暗暗發(fā)笑,他確實象雞毛毽。
市區(qū)將舉辦的五月名媛大賽藝術節(jié),惠子演奏兩首曲目:埃爾加的
愛的致意和門德爾松的仲夏夜之夢;今天的惠子,總不在狀態(tài)中,連
雞毛毽說話的聲音都象彌漫的霧,遙遠而模糊,有幾次,惠子的眼珠
幾乎不轉動,雞毛毽連喊她好幾聲,惠子才從游離中回過神,雞毛毽
火了,用小提琴的琴弓敲惠子的手指,惠子:對不起,老師。
雞毛毽接著講,手腕運弓的力度用大臂帶小臂,把樂曲中的裝飾音表
現(xiàn)出來,惠子盯著樂譜架上的五線譜,那些五線譜化作查傳理英俊帥
氣的臉,她癡癡的看著,雞毛毽演示完畢,見惠子仍在神游,氣的他
用琴弓狠狠朝惠子的頭上敲去,因用力過大,只聽,啪嗒,琴弓斷了,
雞毛毽火了,要知道,這把小提琴是他從法國帶來的,價格不菲,是
他最喜歡的一把琴,雞毛毽暴跳如雷,他放下小提琴,把惠子的小提
琴狠狠頓在一邊,兩只大手抓住惠子的頭發(fā)把她拖到墻邊,給了她兩
巴掌,惠子忙鞠躬:對不起?;葑拥哪樆鹄崩钡?,沁出了血,她很快
擦掉,想快點去拉琴,雞毛毽不放過她,又給了她兩巴掌,惠子再次
說對不起,雞毛毽說了句英語:現(xiàn)在繼續(xù)。
接下來的半節(jié)課,惠子沒跑神,下課時,雞毛毽余努未消,沒有搭理惠子的道別,拿起敲斷的琴弓走了。
惠子默默把小提琴放進琴盒,斜背著獨自走出琴房。學校的操場上很熱鬧,籃球場上有群奔跑的男生,他們精力過剩,吼聲震天;翩翩起舞的舞蹈班女生;多聲部的男生小合唱練習;學樂器的學生本來就少,堅持學下來的女生就更少。惠子穿過校園,從他們身邊走過,心中十羨慕。十幾年,惠子這么孤單的一人上學,放學。
卡爾先生在她很小的年紀便訓練她獨立生活的能力,三歲的時候幫助卡爾洗手帕、襪子,年齡稍大,開始洗衣服,拖地做飯,出門買東西,儼然成了卡爾先生生活上的好幫手,卡爾先生對她很嚴格,凡事不說二遍,卡爾先生交代她吃的面包要敷上黃油,惠子忘記了,卡爾拎起她,讓她站在高高的椅子上,她嚇的哇哇直哭,卡爾先生用衣夾夾住她的嘴,她哭不出來,直到她不發(fā)出聲音了,卡爾先生抱下她,她的小嘴腫的老高。惠子養(yǎng)成了對卡爾先生的指令準確快速的執(zhí)行力。
6歲時,卡爾先生送她去讀藝術學校,請最好的老師教她小提琴,卡爾先生本人是小提琴愛好者,只要有空,會檢查惠子學習過的練習曲,卡爾先生對小提琴的熟悉不比雞毛毽差,他能聽出曲目的音準,每小節(jié)的間隔,力度的強弱,樂曲情緒的表達尺度,惠子只要拉錯,卡爾先生專門準備了木尺,為了真正懲罰到她,卡爾先生把惠子的雙手放進兩個固定的木制孔內(nèi),用細線綁住惠子的兩根拇指,這樣,惠子的手無法躲閃,卡爾先生逆襲中國式打手心法,卡爾先生專門打惠子的手背,據(jù)他說,打手心僅僅是手痛,打手背是鉆心的痛,惠子起初哭,卡爾先生討厭孩子哭,用木尺打她的嘴,嘴邊的肉更嬌嫩,更痛,惠子忍住痛不敢哭,每次被打后,卡爾先生問:你知道為什么嗎?
惠子:先生該打我。
卡爾先生的木尺再次打她的嘴:記住,這不叫打,我怎么會打你呢,這叫懲罰。
惠子:是,惠子錯了,先生應該懲罰、
卡爾先生:如果不是我,你早是你爹媽身邊的小鬼了。
惠子:是,卡爾先生是惠子的再生父母。
惠子上學后第二年,卡爾先生得到繼續(xù)在華任職資格的通知,并且得到升遷,他從北京路西的別墅里搬了出去,惠子獨自住在里面,那天,她開心的大哭,和卡爾先生在一起,她連哭的權利都沒有。
藝術學校的學生分文化和專業(yè)兩項科目,惠子的文化、專業(yè)成績在班級均遙遙領先,這使她孤獨沒朋友,沒有人愿意接近她,她習慣了獨來獨往。
惠子的家離學校不遠,大約公交車1站的距離,這是她每天的美好時刻,看街上的行人,看路邊的樹木,可以買碗小面開心的吃,她吃的很慢,盡量晚些回家。因為,無論什么時候回家,都是她一個人,樓上、樓下、院子、地下室,那么大的房子,只有她一個人。別墅周圍有其他別墅,惠子因為上學,沒注意隔壁有什么人,家里每個地方轉了許多遍;樓上有架從法國運來的藍色鋼琴,色彩高冷大氣,卡爾先生有興趣的時候彈一首家鄉(xiāng)的民歌,惠子也很想去摸摸鋼琴,但終于沒敢。
惠子走出學校,路兩邊的樹葉繁茂翠綠,女人穿上了的短袖旗袍,女學生的麻花辮盤在頭頂,窮人把穿了一冬的棉衣拆開,抽出里面的棉花,做成夾衣以應付漸漸暖起來的天氣,這樣,這個季節(jié)不用添置衣服,便能應付過去??罩酗h起飛絮,雪花樣輕盈。
惠子背著小提琴正走著,一輛小車停在她身后,啊,正是查傳理,惠子的不開心立刻被融化,查傳理從車窗探出頭:惠子,放學了?
惠子:是的,我剛上完小提琴課。
查傳理:你等我,我接琳放學,送她回家,再來送你。
惠子簡直受寵若驚:我等你,我等你。
惠子的心揣進了小兔,撞擊著胸膛,她興奮的無法安靜,她看看周圍,有個賣女人服裝的櫥窗,她跑過去對著玻璃,照著里面的影子,發(fā)現(xiàn)頭發(fā)剛剛被雞毛毽抓的有些凌亂,該死的雞毛毽,她在心里罵。她用手指梳整齊,左右照照,扯扯衣服,皮鞋上的灰塵,腳背對腳面相互搓搓,繼續(xù)美美的照影子。查傳理的車已回到原來的地方,因為沒看見她,查傳理下了車,惠子跑過去,查傳理:我還以為你等不及,先回家了。
惠子:查少爺,我請你去我家玩。
查傳理:好啊。
惠子上了查傳理的車,惠子想坐在后面,查傳理指指身邊的位置:你坐這,好嗎?
惠子激動的眼淚幾乎出來: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