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政王蕭杰滿腹心事,在書房中翻看《三國演義》已有數(shù)日,想在其中找出對付目前難題的妙計。想起前幾日前蕭稹秘密召見他的情景,心像絞干了的熱毛巾,又緊又燙。
前些天天上午,都太監(jiān)李慧來到議政王府邸,說是傳旨吧,卻又不許聲張,也不讓排香案,只站著說了句:“奉旨,著議政王蕭杰至裕慶宮議事,欽此!”說完,茶也不吃打馬而去。
王上議事向來在太和殿的,裕慶宮向來是每逢重大節(jié)日宴會時才會去的地方,召自己去裕慶宮做什么?
蕭杰像懷中揣了個兔子,急急趕到裕慶宮,李慧像是等待已久,滿面笑容地迎接他。剛踏進殿門他就愣住了,只見蕭稹腰懸寶劍,坐在東邊,身后侍立一男一女。男的是新進御前侍衛(wèi)謝瀾;女的手執(zhí)如意,面容肅穆,她就是蘇婉。抬頭仰視,更是吃了一驚,上面御榻上盤膝端坐的,竟是許久未露面的老太后赫連玉!
蕭杰誠惶誠恐地行了三跪九叩大禮,口稱:“奴才蕭杰奉詔覲見!”老太后手一擺說道:“他七叔,請起來說話!”
早有李慧搬過一張矮腳踏子來,蕭杰斜欠著身子坐了。偌大的殿中只有這三個人對坐,說話的聲音嗡嗡發(fā)響,像甕中一樣。
蕭稹打破沉寂,還是一如既往的輕松神情,一語卻是石破天驚:“七叔,曹澤縱容貪官占地,結(jié)黨營私,擅權(quán)亂國,已到無可容忍的地步,你知道嗎?”
蕭杰立馬想起陶謙,王之奐,徐胄彈劾曹澤后被革職流放的事情,本以為那場風(fēng)波已經(jīng)過去,沒想到王上竟然與那三人想法一致,但偏偏又處罰了三人,此時有秘密召見自己,難道是......
想到這兒,蕭杰有些吃驚地抬起頭來,見蕭稹并未看向這邊,只是從蘇婉手中拿過獨自玉如意把玩,倒是旁邊的蘇婉目光灼灼,謝瀾也在斜視著自己,忙低頭答道:“奴才知道?!?br/> 聽了蕭杰回話,老太后開口說道:“先王在時,常??淠?,說你素來忠心耿耿,先王設(shè)這個議政王,就是怕有人起壞心,沒人能彈壓得住,我們孤兒寡母的受人欺負。如今曹澤手握重兵,便越發(fā)沒了王法,不把王上看在眼里,眼下這樣子,先前誰能料得到啊!”
說到這里,老太后語調(diào)低沉了,“現(xiàn)在南方還與三朝時有摩擦,北邊燕國國內(nèi)動亂,自顧不暇,幫不上我們什么忙,后漢和湘國,更是對我們虎視眈眈。咱們朝廷里,曹澤這樣子,臣不臣,君不君的,成個什么樣子!”說著目光一閃,盯了蕭杰一眼。
蕭稹放下玉如意,突然插話道:“所以,我請你來議一件大事。我要罷了曹澤,革掉他的兵權(quán)!”說到這里戛然而止,停下不說了。
蕭杰沉思片刻,忽然跪下啟奏道:“曹澤桀驁不馴,舉朝皆知,的確應(yīng)該嚴懲。但他現(xiàn)掌兵部,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轄巡防衙門,況且大內(nèi)侍衛(wèi)多是他的人,萬一事有不測,反而貽害皇上,這是不可不慮的?!?br/> “所以才找你來!”老太后接過話頭,“老實說,我并不是沒有殺曹澤的辦法,只是顧念老臣,不愿輕易下手罷了!”
站在蕭稹身后的蘇婉忽然對著蕭杰說:“王爺,您剛才說的是一面之辭!再過幾個月王上大婚之后,就要臨朝親政了,到時候這件事只怕更難處理。您說他有實權(quán)這誰都知道,但他四面樹敵,朝野上下人心喪盡,都恨不能食其肉而寢其皮!只要籌劃得當(dāng),除掉他也非難事。何況王上并不想難為他,只是給他換個位置而已?!?br/> 蕭杰知道,一個宮女敢在這種場合如此大膽地議論肯定事前已得到老太后和蕭稹允準,聽她說得頭頭是道,心下也十分贊佩:“嗯,這個蘇婉果真名不虛傳!”
他正在沉吟,又聽老太后在上頭說道:“他七叔,你很為難是真的,我們祖孫都知道,但這事勢在必行,不然我們總有一天會被人家逼迫著唱逼宮戲的,誰來做定國王呢?”
蕭杰一聽,心中大喜過望,老太后這話可就有分量了,這是相當(dāng)明顯的暗示,事成之后,我的王位可以”世襲罔替”,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想到此,心里忽然一熱,叩頭說道:“拿掉曹澤以何事為由,還祈老太后和王上明示,奴才當(dāng)竭盡鈍駑之力。”
這等于是答應(yīng)了。殿中氣氛立時和緩了許多。蕭稹示意謝瀾,將薛必隆的折子遞到蕭杰手中。
“我即將親政,曹澤大權(quán)在握,對素來與我不和,這對于朝廷穩(wěn)定是不利的?!笔掟⌒φf道“所以我想給曹澤個臺階下,借著薛必隆的事情讓他自己上書,交出兵權(quán),大家相安無事。這件事情,還是由議政王你去與他說最為合適?!?br/> 蕭杰一字一句地默讀了一遍朱批,又聽了蕭稹的話,頓時明白過來,忙將折子疊起,叩頭道:“王上明鑒,奴才已經(jīng)懂了,二三日內(nèi)即處理好此事!”
拜辭下來,回到家中,蕭杰又犯愁了,勸說鰲拜交出兵權(quán),這事關(guān)系重大,差事好接難辦。正在枯坐愁城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家人走來,送上一副拜帖,恭敬地說:“王爺,曹澤大將軍和蕭言大人來訪?!?br/> 蕭杰不由得心中一驚,剛說打鬼,鬼就來了,不行,現(xiàn)在還未想好如何勸說,不能見他。他端詳了一下帖子,又遞給家人說道:“原帖奉還。告訴曹澤將軍,我身上不舒服,改日必將登門拜訪?!?br/> 一語未了,只聽有人哈哈大笑:“王爺害的好??!是除奸除霸、憂國憂民的癥候吧!哈哈哈……”說著,曹澤一掀簾子走了進來,身后跟著一班侍衛(wèi)氣勢洶洶,看來是直接闖進來的。
緊跟著蕭言也笑咪咪地來到面前。他們給蕭杰請了個安,蕭言說道:“給七爺請安!小人略通醫(yī)道,愿以金匱秘方,為親王祛此病魔!”二人說著走至案前一揖便自坐了。
蕭杰如同受到迅雷驚嚇的孩子,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好半晌才回神來,解嘲地笑道:“昨日早朝,冒了風(fēng)寒,確實身上不好。二位既然來了,言兒又通醫(yī)道,就請為我一診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