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突然,一道清麗而鏗鏘的聲音穿透沉郁的氣氛駭了眾人一跳,抬目一看,竟是珣嬪,身著暗花柔云百鳥褶緞襖,墨綠色的綢緞面沒有一絲瑕疵,原本泛黃的面上現(xiàn)在倒生出兩分蒼白來,手里拿著剔紅梅花紋漆盒,語(yǔ)露驚恐道:“不是這樣的!”
我和子玉無所適從,榮壽公主一把將珣嬪拉進(jìn)來,探出頭左右看了看,隨即關(guān)上門,疾步走到珣嬪面前問:“那是如何?”
珣嬪捏一捏手里握著的漆盒,緩緩遞給瑜妃,“前兒娘娘給的薔薇硝很好,奴才今日是特意來還這個(gè)的?!?br/> 瑜妃面色無比慎然,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盯著珣嬪,一把拽住珣嬪的胳膊,冷冷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珣嬪這才緩過神來,自知說錯(cuò)了話,眉宇一掙,目光逡巡在瑜妃的面上,隨后用力地將胳膊掙出來,失措地退后兩步,低著頭道:“都過去這么久了,為何……為何又說起這件事?”
瑜妃怒目瞪著珣嬪道:“孝哲毅皇后是你的親侄女??!”緩緩起身走向珣嬪,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漆盒,又道:“若不是看在你是孝哲毅皇后的親姑姑的份兒上,本宮才不愿管你的死活!”
珣嬪腳步虛虛一晃,很快臉色一變,竟仰目笑道:“奴才從來都是靠著自個(gè)兒才一步步走到今日,奴才從不求娘娘管過奴才的死活?!?br/> 瑜妃掙目道:“孝哲毅皇后是你的親侄女,可你卻始終背叛她!”
珣嬪笑得森森,“背叛?”過了一會(huì)兒,她終于冷靜了下來,又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何談背叛?皇上喜歡她,看不上我時(shí),她又何曾管過我的死活?”說著,珣嬪又輕輕一笑,那樣鄙夷,那樣不屑,“況且她又算得上什么陽(yáng)春白雪般的人物,不還是一樣要用麝香這種卑鄙惡劣的行徑來獲寵嗎?”深深嘆出一口氣,繼續(xù)說:“恐怕穆宗至死都不知道自個(gè)兒一直在受麝香的侵蝕和擺布吧!”
我蹙眉,指責(zé)珣嬪道:“你竟然一直在外頭偷聽我們講話!”
珣嬪狠睨了我一眼,“你別胡說!”又厲聲道:“知道這些事情,我何須偷聽你們講話!”
瑜妃豎眉,“你早就知道?”
珣嬪豎眉大笑兩聲,而后岔氣吁吁道:“我固然早就知道,”眼睛又瞥著瑜妃道,“待在老佛爺身邊什么不知道,我恐怕比你知道的還要更多!”
瑜妃死死盯住珣嬪問:“你方才在那里大呼‘不是’,到底不是什么?”
珣嬪凝視著瑜妃問:“你當(dāng)真想知道?”
瑜妃點(diǎn)頭。
珣嬪笑,“你求我,你跪下來求我,我就告訴你。”
瑜妃肅言道:“你可知就憑你這句話,本宮就能將你即刻拖出去打死!”
珣嬪點(diǎn)點(diǎn)頭,“那么,娘娘就永遠(yuǎn)不會(huì)知道孝哲毅皇后真正的死因了?!?br/> 此言一出,眾人皆震驚,“真正死因?!”
珣嬪的目光逡巡一圈,鄙夷道:“你們……都知道什么?什么都不知道!”最后目光停在瑜妃的面上,手指著瑜妃道:“還有你,憑什么指責(zé)我!”
榮壽公主上前重重?fù)荛_她的手,冷冷道:“你能威脅得了別人,卻威脅不了我,我給你半刻鐘,你若不說,我即刻叫人將你拖下去彈琵琶,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珣嬪眉宇一怔,“你!”
榮壽公主氣勢(shì)不減,指著案上的一方長(zhǎng)形香爐,里頭的供香只剩小半段,目光瞟著珣嬪道:“待那香全部燃盡時(shí)你若還不肯說,我說到做到!”
“威脅?”珣嬪幾乎是瞬間勃然變色,一把抓住榮壽公主手臂,露出極為陰冷的一笑道:“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威脅嗎?”
眾人不解。
榮壽公主更是不解。
珣嬪道:“穆宗當(dāng)年所患病癥久治不愈,后來太醫(yī)院太醫(yī)說已無力回天,但有一法可放手一試,便是砒霜,但太醫(yī)也只是見到古籍記載從無真正試過,穆宗尊貴,藥量多少都不好,便需有人以身試藥,我親眼看著老佛爺逼迫孝哲毅皇后每日試藥,漸漸地,孝哲毅皇后的身子也跟著穆宗的身子一起每況愈下,最后穆宗薨逝,孝哲毅皇后必然一死,”說著,珣嬪看了一眼瑜妃,“即便沒有你那一碗藥,孝哲毅皇后也活不過幾日,你那碗藥不過只是一道催命符罷了,”又道,“而我,為了阿魯特氏一門不可說,也不能說,直到有一天,敦宜皇貴妃在長(zhǎng)春宮聊天時(shí)說漏了嘴,我才知道當(dāng)年孝哲毅皇后是被老佛爺以我和穆宗二人性命相威脅才肯答應(yīng)試藥,即便孝哲毅皇后期間也一直都在盡力反抗,說盡了好話,用盡了一切法子,卻終是無用,那時(shí)誰(shuí)都沒想到老佛爺要孝哲毅皇后試的藥竟是砒霜,想來自己的身子自己應(yīng)是最值得的,大概在喝下那最后一碗藥之前,孝哲毅皇后就知道自個(gè)兒將不久于人世了吧,”目光凜然看著瑜妃,小聲說,“她是想要成全你,你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