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三默不作聲是有道理的,盡管二哥說了這些話,聽上去好像很有些把握,但他知道,光憑二哥這樣說,爹娘還是未必就能同意下來,畢竟,婚娶加上石炭,兩件事疊加在一起,哪能那么簡單就過關(guān)呢?
不過現(xiàn)如今,也沒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鐘三將石小七的娘和妹子與二哥之間互相作了介紹,石小七的娘說道:“鐘三他二哥,多虧了你,在危難關(guān)頭賣了家里的豬,不然咱們娘仨真是難過此關(guān)啊,咱們一家都得好好謝謝你??!”說罷,就要向鐘二施禮,鐘二急忙拉住道:“伯母千萬不可如此,這一點小事,何足掛齒,更何況我三弟在此,也多虧你們的照應(yīng),我還要反過來感謝伯母你們呢!”幾個人說著,都進(jìn)了屋,石小七的娘讓女兒去煮了點水,給鐘二倒了一大碗,鐘二今日倒也是真渴了,沒過一會,便喝了個底朝天。
剛喝完水,鐘二便對鐘三說道:“三弟,咱們也快點動身吧,還有不少路要趕呢,”鐘三看鐘二著急的樣子,知道也是拖不得了,于是便辭別了石小七娘仨,跟著鐘二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這一路回家,兄弟倆的心情與過去完全不同,過去的他們,都是心中簡單得不裝任何事情,無論從田上往家走,還是出門辦完事往家走,總有著一種歸家心切的高興和激動,今日,卻只有鐘二心里裝著急切,不過這種急切里也含著煩惱,畢竟如此多的事,要和爹娘說,對鐘二來說這可是頭一遭,而對于鐘三來說,就更不輕松了,他一路都忐忑不安,不知道今日見了爹娘,是不是又會掀起什么波瀾,所以二人這一路上,也沒說啥,完全不像過去那樣一路有說有笑的情景了。
鐘二帶著鐘三,先往自家的田上走去,快到田上時,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爹娘正在田里耕種,二老的身形確實不如年輕時了,娘看上去還行,爹已經(jīng)被生活的重?fù)?dān)壓得腰背都有些彎了,看著他們吃力忙碌的身影,鐘二心中很是難受,他拉了把鐘三,加急了步伐。
又走近了點,鐘二便開口叫道:“爹,娘!”牛氏聽到聲音,先看過來,一瞧是鐘二和鐘三,喜出望外,立刻揮起了手臂,可是爹爹卻只是冷冷地看了眼,沒作任何表示。
兄弟倆走到近前,鐘二忙說道:“二老又在忙活啦,你們先歇著點,讓咱們來干吧,”說著就要拿娘手中的犁耙,牛氏沒撒手,說道:“二啊,你們這是從哪來?跑的一頭汗,”鐘二笑道:“娘,是從我家里來,”“從你家里?怎么,三住到你家里去啦?”鐘二接道:“是的,娘,三弟這幾日住在我那邊的,咱們不累,今日就讓咱們多干些活吧,”說罷拉了把鐘三,鐘三這才開口道:“娘,咱們不累,”說著話,兄弟倆就要抄家伙干活,這時,鐘田終于發(fā)話了:“怎么,長本事啦?說跑就跑,還把這當(dāng)你家嗎?跑了就跑了,還回來干啥?!”這話明擺著是對鐘三說的,鐘三低著頭沒吭聲,鐘二看看周圍,左鄰右舍都在田里忙著,并沒有太關(guān)注鐘家田里的事,他稍稍放心點,然后對著鐘田說道:“爹爹,三弟這幾日已和我說過家里的事了,我想三弟也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自己的婚娶大事,咱們還是該聽聽他自己的想法的,”鐘田聽了怒道:“他的想法,他能有啥子想法,他懂個啥?!”鐘二接道:“爹爹切勿生氣,這幾日,三弟和我說,他已有意中人了,”“啥,你有意中人了?”牛氏忙著問鐘三道,鐘三答道:“是的,娘,我有個自幼玩在一起的女娃子,想和她好,”牛氏趕忙又問道:“是誰???”鐘三答道:“也是本村的,叫阿蘭,”牛氏聽了,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是誰,鐘二又補充道:“孩兒知道阿蘭,她爹與我丈人相識,阿蘭是個好姑娘,”過了一會,牛氏才慢慢想起來:“噢,想起來了,是不是她爹是個酒鬼的那家?”鐘二鐘三都默不作聲,這時鐘田又罵道:“這種人家有啥子好的!還不如老張頭家,本本分分,比那醉鬼可不知強過多少,”牛氏聽了也說道:“是啊,聽說這男人時常發(fā)酒瘋打阿蘭和她娘,”鐘三這時接口道:“正是如此,娘,阿蘭在家常常受委屈,孩兒是要照顧她,讓她過上好日子的,”鐘田聽了又冷笑道:“就憑你,能讓人家過上好日子?你是能鎮(zhèn)得住她爹,還是能給她一間房一碗飯?。俊辩娙f道:“這個孩兒自有辦法,”“你有辦法,你有啥子辦法,你不過就是做你的石炭夢罷了,我看你還是別回來,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去!”鐘三聽著這話,轉(zhuǎn)身就走,鐘二愣了一下,連忙追上一把拉住,讓他在一旁先站會,然后他返身再回到爹娘面前,以近乎哀求的口氣對鐘田說道:“爹爹,您先別生氣,三弟的婚事,我覺得可以暫緩一下,老張頭的女兒確實長相太差,強扭的瓜不甜,我看能回就先回掉吧,若是因為此事,今后娶不上媳婦,我想三弟也不會懊悔,更不會怪罪于爹娘的,”說罷他望了望牛氏,牛氏唉了一聲,也朝鐘田說道:“他爹,二說得對,三的婚事咱們就別管了,隨他去吧,大不了咱們再養(yǎng)他個幾年也就是了,”鐘田哼了一聲道:“他現(xiàn)在翅膀硬了,還要你我來養(yǎng)?他馬上就要賺大筆銀子了你不知道嗎?”鐘二連忙說道:“爹爹,石炭的事,孩兒也和三弟說好了,就以半年為限,如若做不成,放下一切幻想,老老實實回來種地,但還是給他這半年吧,也算是成全他一番抱負(fù),”鐘田和牛氏聽了都默不作聲,鐘二接著又道:“畢竟咱是一家人,爹,娘,孩兒懇請二老,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就放過三弟這一回,讓咱家保持個團圓景象吧,”說罷也顧不得有無人看見,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牛氏一看,急忙要攙他起來,可鐘二就是不肯起,臉脹得通紅,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牛氏拉不起鐘二,也跟著落了淚,鐘田看著這番情景,又瞅瞅遠(yuǎn)處有些鄰人開始往這邊看過來,氣得把手中的?頭往地上一戳,說道:“別在這給丟人現(xiàn)眼了,你先把他帶回家去,等咱們干完活回去再說,快走!”說著指了指遠(yuǎn)處的鐘三,鐘二這才站起身說道:“那咱們在家里等候二老,”說罷走到鐘三面前,拉著他往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