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曾依寧對米米的指控,江思雨一時怔愣。
曾依寧的心情焦灼而又緊張,她隱約知道自己是做了壞事,可爸爸媽媽本來就差點要趕走她了,要是再被他們發(fā)現(xiàn)她做了不對的事情,那她還能留在這個家里嗎?
而且,這件事本來就是米米做錯了。
米米為什么要喝酸奶,家里的酸奶本來就只是為她一個人準備的,憑什么米米要跟她分享?
她本來就咳嗽,要不是米米同意把酸奶給她,這樣的事情就根本不會發(fā)生!
江思雨已經(jīng)拿了一塊布擦拭,但這鋼琴金貴,也不知道擦干了只有會不會影響到內(nèi)部,若是讓音質(zhì)受損就更麻煩了。
看著鋼琴鍵上的酸奶痕跡,曾依寧愈發(fā)害怕。
為什么媽媽不責(zé)怪米米?
她咬咬牙,紅著眼眶說道:“媽媽,米米自己聽不見,她羨慕我能彈鋼琴,所以才會把酸奶倒在我的琴鍵上!”
萬事開頭難,對于沒有撒過謊的人來說也是如此,起初開口的時候,曾依寧的聲音很輕,透著幾分心虛。
可真正走出這一步之后,她的聲音就逐漸大了,慢慢地,甚至開始理直氣壯。
到了最后,曾依寧都給自己洗腦成功。
就是米米不對!
米米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個家里!
江思雨焦頭爛額。
兩個孩子,似乎從一開始就是互相敵對的,即便她盡量想要讓她們倆和平共處,可和平共處太難了。
她們不是小嬰兒,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思想,要想將來兩個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就必須要好好引導(dǎo)。
江思雨蹲下來,拉了拉米米的小手。
米米這才將充滿怒氣的眼神從曾依寧的臉上移開。
她走到江思雨的面前。
江思雨怕米米聽不見自己的話,就放緩了語速,讓她能看見自己的嘴型:“米米,如果你喜歡鋼琴,可以告訴媽媽,爸爸媽媽能給你也買一臺。不過你不能去破壞姐姐的東西,知道嗎?”
米米垂著眼看媽媽溫柔的面孔。
本來她以為媽媽會幫助自己,可沒想到,媽媽不相信她。
米米想解釋。
她用力地搖頭,把頭搖成撥浪鼓。
曾依寧插話道:“老師說了,做了壞事要勇于承認錯誤,你真不是個好孩子!”
曾依寧的個子沒米米高,卻是個小胖子,她一步步靠近,咄咄逼人,那氣勢格外趾高氣昂。
米米被逼得往后退,心底愈發(fā)氣憤。
耳邊充斥著曾依寧驕縱的哭鬧聲,和江思雨雖耐心,卻并不顯公平的安撫聲……
這些聲音朦朦朧朧的,更氣人了。
“米米剛回到家,不知道鋼琴要好好愛護。沒關(guān)系的,以后要注意一點,好嗎?”
米米板著小臉蛋。
她覺得著急,想要解釋,可開不了口。
這是無力的感覺。
這時,曾文斌也回來了。
一眼望去,見兩個小朋友瞪著彼此,陷入對峙狀態(tài)。
而江思雨則是焦頭爛額的,求助般看向他。
“這是怎么了?”曾文斌換鞋進來。
曾依寧帶著哭腔說道:“爸爸,米米把酸奶倒到我的鋼琴上!琴鍵都被酸奶浸濕了!”
曾文斌一時沒有出聲,只是看了看米米。
“算了算了,沒事的?!苯加暾f道,“米米還不懂,下次就知道了?!?br/> “爸爸媽媽壞,為什么不批評米米?”曾依寧委屈地說。
看著曾依寧這倒打一耙的樣子,米米徹底生氣了。
不就是欺負自己不會說話嗎?
不會說話可真慘!
米米的小拳頭捏得緊緊的,悶著頭,沖向鋼琴旁。
酸奶瓶被扔在地上,瓶口還沾著一根頭發(fā),喝不了了。
這酸奶多好喝啊,曾依寧為什么不懂得珍惜?
要知道,在原劇情中,原身姐姐從小苦到大,想要喝一杯酸奶都是奢侈!
米米盯著酸奶瓶看了很久。
系統(tǒng)叔叔說了,米米可是小精靈,不能讓自己太憋屈。
她說不出話,可是她有手啊。
論打架,她應(yīng)該不是曾依寧的對手。
不過——
米米拿起那酸奶,直接走到曾依寧面前。
曾依寧感覺自己勝利了,仰著下巴,氣勢洶洶地瞪她。
可下一秒,米米卻把小手抬起來。
米米把酸奶瓶傾倒過來,往曾依寧的腦袋上用力倒下去。
酸奶剩下不多了,又濃稠,倒不出多少,米米便用小手拍拍瓶屁股。
“砰砰”兩聲響,剩下的酸奶都在曾依寧的腦袋上待著。
當(dāng)感受到頭頂?shù)谋鶝鲆后w時,曾依寧整個人都愣住了,她哭喊著,五官都擠在一起。
米米興致勃勃地看著她,一點都不委屈了。
“米米!”江思雨一下子就回過神,她猛地扯過米米的胳膊,“你怎么能這么做呢?你這樣我要打屁股了!”
江思雨的語氣急了,抬高音量。
米米不看她,紅撲撲的臉蛋別過去。
這小表情里透著倔強。
曾依寧坐在地上哭,雙手雙腳撲騰著,要爸爸媽媽哄。
江思雨只好抱著曾依寧,對米米嚴肅道:“媽媽沒有責(zé)怪你,只是讓你下次小心,我做錯了嗎?你這孩子,怎么能不講道理呢?現(xiàn)在馬上去站墻角反思,二十分鐘!”
米米不看她,轉(zhuǎn)身就要往墻角走。
可她沒走幾步,卻被曾文斌攔住。
這個爸爸,也要來罵她嗎?
米米突然想起系統(tǒng)叔叔的話,系統(tǒng)叔叔說,爸爸媽媽很喜歡家里的小女孩,所以可能會傷她的心。
“米米,你為什么要生氣?”曾文斌問。
米米低下頭,卻不像是做錯事的樣子,只是臉色臭臭的。
曾文斌又問:“不是你弄壞鋼琴的,對嗎?”
米米這才抬起頭。
小團子的眼神中透著驚訝,像是因為終于有人相信她而受寵若驚。
她用力地點點頭,指了指酸奶,又指了指曾依寧。
曾依寧生怕被戳穿,哭得更響亮了。
這時,曾文斌把曾依寧也叫過來。
他湊近,聞了聞曾依寧的小嘴巴。
曾依寧愣住了,打了個哭嗝,用力捂住自己的嘴。
淚珠子還掛在肉乎的臉蛋上。
江思雨照顧曾依寧整整五年的時間,孩子心虛的表情是能看出來的。
她不敢置信地靠近:“張嘴?!?br/>
曾依寧用力搖頭,還想鬧。
江思雨憤怒地重復(fù):“張嘴!”
曾依寧喝了一大口酸奶,那味兒還沒完全散去。
再往下看,她衣襟上還有酸奶乳白色的痕跡。
“曾依寧,你什么時候?qū)W會撒謊的?”曾文斌厲聲質(zhì)問。
曾依寧懵了,手足無措地往后退。
到底才五歲,她做錯了事情,還知道害怕。
此時她“哇”一聲就哭出來,臉上滿是眼淚,鼻涕順著嘴角流下來,頭發(fā)上掛著的酸奶也看起來格外狼狽。
最后,曾依寧被狠狠批評了一頓。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又被揪到墻角面壁思過。
當(dāng)天晚上,爸爸媽媽還不讓她吃飯后的水果和小點心。
一段小插曲就這樣過去了,到了晚上,江思雨拿著繪本給米米講故事。
這是一個關(guān)于誠實與勇氣的故事。
講到最后,江思雨看著米米,想要從孩子身上得到一些反饋。
可米米只是抱著自己的洋娃娃,鉆進被窩里去。
等到孩子睡著,江思雨才無奈地說:“這也不能怪我,寧寧過去從來沒有撒過謊,所以我下意識就相信了?!?br/>
“家里現(xiàn)在的情況這么復(fù)雜,米米沒有安全感,依寧的心里也有落差。這次你確實讓米米受委屈了,這孩子平時多乖,要不是太生氣,也不會把酸奶往依寧頭上倒。”曾文斌沉聲道。
江思雨慚愧地點點頭:“我明天去商場給她買幾樣玩具哄哄她,當(dāng)作道歉?!?br/>
“我經(jīng)常覺得依寧讓我們寵壞了,現(xiàn)在米米回家了,就不要再用這種辦法哄孩子了?!痹谋髶u搖頭,“這樣吧,我看米米對依寧那架鋼琴很感興趣,我們多買一架,再給她請一個老師,讓她學(xué)鋼琴?!?br/>
他們不知道米米的聽力什么時候才能完全恢復(fù),也不知道照這樣的狀況,能不能學(xué)會鋼琴。
但既然米米喜歡,那就讓她試試。
至于未來她在音樂上的發(fā)展,他們沒有抱太大的期望。
……
米米已經(jīng)很忙碌了。
她每天都得定時做聽力治療以及跟著康復(fù)師上康復(fù)課,這可不是玩玩的,每一次的治療,她都很認真,希望自己能早點聽見,也能盡早開口說話。
因此每天短短兩個小時的治療時間,就已經(jīng)足夠讓米米筋疲力盡。
但即便如此,琴行的工作人員抬來一架鋼琴的那天,米米還是高興得不得了。
她圍繞著那架與曾依寧一樣的鋼琴手舞足蹈,小手情不自禁地摸一摸琴鍵,非常珍惜。
鋼琴老師很快就到了,第一節(jié)是入門課,老師教的是簡單的認譜和琴鍵音階。
米米聽得很認真,時間一晃而過,最后她用小手指一指琴鍵,懇求般看著老師,想要試一試。
鋼琴老師笑了,握住米米柔軟的小手,輕按下琴鍵。
美妙的聲音回蕩在耳邊,仿佛沒有這么霧蒙蒙了,悠揚悅耳。
米米好奇地嘗試著,每按下一次琴鍵,嘴角就會不自覺揚起。
小團子唇邊的梨渦很深,遲遲沒有散開,一雙眸子也是明亮閃耀的,無比璀璨奪目。
望著這一幕,江思雨不敢相信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出聲會打擾孩子。
她從小熱愛音樂,熱愛鋼琴,只是因為兒時家中條件不允許,沒有深入學(xué)習(xí)過。
結(jié)婚后,江思雨便將希望放在曾依寧身上,她想要好好培養(yǎng)孩子。
曾依寧并不笨,但對藝術(shù)的敏銳程度卻不高,江思雨便打消了想要培養(yǎng)孩子往這條路走的心思,只希望她能掌握一門樂器,長大后或許能用上。
在江思雨心中,那小火苗早就已經(jīng)悄然熄滅了,可沒想到,如今又因米米而燃起!
孩子盯著琴譜,愛不釋手,認真學(xué)習(xí)時展露出的天賦也是能一眼就看出來的。
江思雨欣喜不已,與丈夫?qū)σ晻r,笑意在眼底蕩漾開來。
望著這一幕,曾依寧氣呼呼的。
她回房間,將自己的琴譜丟在地上,一腦袋埋進枕頭里哭。
爸爸媽媽壞,他們只疼米米。
現(xiàn)在她有的,米米也全都有,并且上次因為酸奶倒在鋼琴上的事,爸爸媽媽還狠狠批評了她一頓。
長這么大,她還從來沒有被這樣教訓(xùn)過。
她再也不是家里的小公主了。
曾依寧放聲大哭,眼淚浸濕了整個枕頭。
……
曾依寧的脾氣越來越大,試圖吸引爸爸媽媽的注意。
可實際上,曾文斌與江思雨并沒有虧待她。
只是米米被虧欠太多,他們想要花更多時間和精力彌補而已。
至于曾依寧,他們對待她和以前是一樣的,根本沒有因為她不是他們的骨肉而有所苛待。
可惜曾依寧不懂。
此時她在幼兒園的操場上做早操,整個人蔫蔫兒的。
“小朋友們,趕緊進教室哦?!庇變簣@的老師拍拍手,對大家說道,“今天我們小二班來了新的阿姨,以后這位張阿姨就負責(zé)照顧你們了?!?br/>
小朋友們排成一列小火車,搭著前面同學(xué)的肩膀進教室。
一進教室,就見到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女人。
曾依寧皺著眉看了好久,臉一下子就拉下來了。
這是張曉蘭。
張曉蘭剪了短發(fā),穿上幼兒園阿姨穿的工作服,這會兒拿著水壺給小朋友們倒水,看起來還真像這么回事。
等輪到曾依寧時,張曉蘭給她倒了滿滿一杯子水:“依寧做操累壞了吧?多喝點水?!?br/>
曾依寧討厭她,“哼”了一聲,背過身去。
張曉蘭沒有在意,帶著小朋友們?nèi)ハ词至恕?br/>
白大勇的案子已經(jīng)進行到最后階段,聽說十年八年的牢獄之災(zāi)是少不了了。
張曉蘭哭過也鬧過,最后只能振作起來。
只是她太怕吃苦了,所有的臟活累活都不愿意干,前些天在小飯店后廚洗碗的時候,她就想著,自己的下半輩子絕對不能只是這樣。
張曉蘭也不是毫無優(yōu)點,她的行動力還挺強的。
這不,她找到曾依寧的幼兒園,應(yīng)聘當(dāng)幼兒園的生活阿姨。
運氣很好,她被分到曾依寧所在的小二班。
現(xiàn)在曾依寧還不喜歡她,不愿意接受她,但不要緊。
母女連心,總有一天,曾依寧會看見她的好。
到時候她們母女倆就能一起撈曾家的好處!
張曉蘭對曾依寧是格外照顧的,只不過誰都不知道她們倆人之間的關(guān)系,因此老師和其他小朋友們并沒有察覺。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張曉蘭拿著飯勺給孩子們打菜。
曾依寧在后面跟著,時不時斜她一眼,滿臉的不高興。
輪到她了,張曉蘭給她打了滿滿一餐盤的菜,都是肉,蔬菜很少,就連每個小朋友只能分到一個的雞腿,到她這兒都有兩個。
曾依寧意外地接過餐盤,想要說什么,卻見張曉蘭用手指在唇邊比了一個“噓”。
這是故意對她好一點嗎?
曾依寧沒有再說什么,端著盤子回去啃雞腿了。
……
米米對學(xué)習(xí)的積極性很高,不管學(xué)鋼琴還是學(xué)說話,都是如此。
三個月的時間眨眼就過了,到開春的時候,醫(yī)生驚喜地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藥物治療,米米的聽力有了極大的提升。
得知這個消息,江思雨喜出望外,緊緊抱著米米不放手:“你現(xiàn)在能聽見媽媽說話了,對不對?”
米米點點頭,唇角微微翹起來,笑容有點羞澀。
現(xiàn)在她可以聽見別人對她說話的聲音了,雖然還沒到最清晰的狀態(tài),可再也不會迷迷蒙蒙的。
米米不懊惱了,她覺得自己好幸福,因為她不光能聽見大人們說話,她還可以聽見敲擊鋼琴鍵時清脆的音符!
米米更專心練琴了。
她與曾依寧不一樣,曾依寧要被推著往鋼琴前走,可她米米要一覺得無聊了,就會坐在琴凳上,有時候甚至要爸爸媽媽催促她吃飯,才會從琴凳上下來。
她沒有朋友,因為以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還沒辦法上幼兒園,更不會有小朋友愿意與一個小啞巴玩兒,不過米米不生氣,她可以和洋娃娃做朋友。
練琴的時候,她會在面前擺上琴譜,洋娃娃就陪著她一起坐在琴凳上,一首首曲子談下來,她便抱著洋娃娃,歪著腦袋用眼神詢問好不好聽。
望著這一幕,曾文斌與江思雨總是覺得心底像淌過一陣暖流。
更讓他們覺得意外的是,有了米米作對照,曾依寧生怕被比下去,練琴時也勤快了不少,這倒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