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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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老爺并沒有去找小兒子的晦氣，因?yàn)橐呀?jīng)不把小兒子當(dāng)成兒子看待了。只是因?yàn)樾鹤記]了娘，不好將他逐出家門；否則他會(huì)讓八姨娘帶著她的崽子一起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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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有詛咒嗎？”他成夜的不睡覺，坐在書房里沉沉的思索：“按照科學(xué)的觀點(diǎn)來看，父親的話當(dāng)然是無稽之談。不過父親并不是胡言亂語的人————真有詛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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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老爺因?yàn)橐恢备挥?，所以從來沒打過家中寶貝的主意；可是此刻他心中活動(dòng)了，不是為了錢，純粹只是好奇。但對(duì)于玄而又玄之事，他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讓他親自進(jìn)入山內(nèi)藏寶庫(kù)，他是絕不肯、也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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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老爺摸著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想天想地，想到最后，想出了一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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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shí)，遠(yuǎn)在百里之外的天津，馬英豪裹著半新不舊的軍大衣坐在密室里，對(duì)著他斑斕繽紛的新寵物也在冷笑。密室中冷腥的海水氣味越發(fā)凝重了，來自南太平洋的海蛇在水中扭絞成了一團(t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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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小時(shí)后，他接到了來自北京的長(zhǎng)途電話。電話那邊的說話人是馬宅管家，語氣疲憊而又茫然，讓大少爺明天早早回家，因?yàn)槔蠣斢兄匾氖虑?，要向晚輩們宣布?br/>　　?
　　馬英豪一團(tuán)和氣的答應(yīng)了，然后放下電話，開始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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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英豪凌晨出發(fā)，在中午之前就到了北京。他進(jìn)入馬老爺?shù)目蛷d時(shí)，下面的四個(gè)弟弟妹妹都已經(jīng)到場(chǎng)了。對(duì)著馬老爺一點(diǎn)頭，他不冷不熱的喚道：“爸爸?！?br/>　　?
　　馬老爺端坐在沙發(fā)上，臉上似笑非笑，籠罩著一層不甚溫暖的假春風(fēng)：“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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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兩人再無其它話可說，馬英豪在角落里的沙發(fā)椅上坐下了，順便不動(dòng)聲色的環(huán)顧了旁人面貌。賽維和勝伊照例是并肩落座，臉上沒有什么表情；馬天嬌坐在側(cè)面的短沙發(fā)上，專心致志的低頭去望自己的漆皮鞋尖；馬俊杰彎著腰，幾乎就是委頓在了大沙發(fā)里，看起來是特別的幼小。門外忽然由遠(yuǎn)及近的響起了腳步聲音，濃妝艷抹的五姨太走了進(jìn)來，表情有些怯，而馬天嬌立刻就向她招了手：“娘，你怎么才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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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姨太試試探探的笑了：“我剛回來嘛，到你七姨娘院里說話去了?！?br/>　　?
　　然后她走到馬老爺身邊坐下，很殷勤的從煙筒里抽出一根香煙，自己先叼在嘴上點(diǎn)燃了，深吸一口之后送到了馬老爺面前。馬老爺抿著薄嘴唇，老而俏皮的莞爾一笑。一手接過香煙，另一只手摸著臉，馬老爺心事重重，同時(shí)感覺自己皮膚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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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等他自戀完畢，門外人影一現(xiàn)，卻是大太太佩華。佩華算是這家里的黑人，常年不見天日的，此刻不施脂粉，打扮得不顯山不露水。她進(jìn)門時(shí)，因?yàn)楫吘股矸葸€在，所以孩子們無論情不情愿，都要喊她一聲媽，只有馬英豪不言不動(dòng)。佩華低著頭，微微的笑了笑，沒答出什么，搭訕著也在角落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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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廳內(nèi)眾人表面上雖然自然，其實(shí)內(nèi)心七上八下，都是臨時(shí)被馬老爺召集來的。馬家素來是獨(dú)裁統(tǒng)治，從來沒開過家族會(huì)議。而與會(huì)成員一會(huì)兒增加一個(gè)，到底都有誰，也是令人難以預(yù)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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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老爺知道所有人都在胡思亂想，所以慢慢的吸煙，由著大家想，等人們把心全想亂了，他才在煙灰缸里摁熄煙頭，開口說道：“人到齊了，我們是一家人，當(dāng)然不必講虛套，現(xiàn)在，我也就直入主題了?！?br/>　　?
　　聽聞此言，孩子們面面相覷，心里登時(shí)有了計(jì)較————家里有分量的人，可不都是到齊了？除了兒女們不提，佩華既然沒有被休，名義上就還是馬家的正房夫人；五姨太雖然是個(gè)姨太太，但是生了四小姐，是孩子的娘，當(dāng)然也不同于一般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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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老爺扯著單調(diào)干燥的公鴨嗓，自顧自的繼續(xù)說道：“本來，今天到場(chǎng)的人，還該有賽維勝伊的娘，和俊杰的娘。但是人各有命，她們先走一步，錯(cuò)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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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手掌抹平了長(zhǎng)袍上的皺紋，他慢悠悠的繼續(xù)說話：“我離家?guī)讉€(gè)月，回來之后，聽到許多流言。與其讓旁人胡說八道，不如我來戳破這一層紙，也免得你們裝神弄鬼，做出種種不堪的舉動(dòng)，敗我家風(fēng)，損我名譽(yù)?！?br/>　　?
　　話說到這里，房?jī)?nèi)各人的神情就開始千變?nèi)f化了，但是萬變不離其宗，面部肌肉都在勉強(qiáng)繃緊，是個(gè)遮遮掩掩的緊張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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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老爺手不閑著，一下一下的摸著自己的大腿，眼皮也垂下去，不肯正視兒女妻妾們的眼睛：“我們馬家，是有一點(diǎn)秘密。上一輩曾經(jīng)在關(guān)外謀過生活，機(jī)緣巧合，就弄到了一批財(cái)寶。財(cái)寶是什么？不好說，因?yàn)槲覜]有親眼見過，聽你們的爺爺講，無非也就是些古董金玉之類，值錢一定是值錢的，但也僅僅只是值錢而已?！?br/>　　?
　　輕輕一拍自己的大腿，他把搭在腿上的袍襟抹了個(gè)溜平：“為什么我對(duì)這一批寶貝是從來不提也不動(dòng)？因?yàn)槲也蝗卞X，我不靠著祖宗吃飯！我想把上一輩的遺產(chǎn)存住了，將來留給你們這幫沒出息的混蛋，免得你們有朝一日吃不上飯，會(huì)流落街頭挨餓受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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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道平淡眉毛跳了幾跳，馬老爺西洋化的一聳肩膀：“可是，似乎你們并不能理解我的苦心。也好，我索性開誠(chéng)布公，遲早都是你們的，我又何必多做隱瞞，還惹得你們猜忌懷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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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一挺身站起來了，對(duì)著客廳大門一揮袖子：“走走走，我?guī)銈內(nèi)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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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老爺拎著一根手杖打前鋒，兒女妻妾緊隨其后，因?yàn)槿切膽压硖?，所以一路走得目不斜視，互相連眼神都不肯交匯。及至到了花園河邊，眾人舉目遠(yuǎn)眺，卻是一起傻了眼————對(duì)岸山上的涼亭，不知何時(shí)竟然被拆了頂，四周的雕鏤槅子也全沒了，原本很精致的一處涼亭，如今就只剩了四根柱子，以及中間一張固定不動(dòng)的石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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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天嬌忍不住“啊”了一聲，隨即被五姨娘狠狠拽了一把。一行人分乘三只小船，三搖兩搖到了對(duì)岸山上。這回走到亭子近處，只見四周腳印凌亂，正是施工不久的跡象。另有一架梯子倒在地上，不知是丟棄不用，還是忘記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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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老爺邁步進(jìn)了亭子。背過雙手挺直腰身，他在寒涼的空氣中做了個(gè)深呼吸，然后用手杖一敲亭子地面：“我們家的寶藏，就在我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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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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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老爺又道：“勝伊，把梯子扶起來?！?br/>　　?
　　勝伊答應(yīng)一聲，與賽維合力扶起梯子。馬老爺不再多說，將手杖往地上一扔，緊接著親自動(dòng)手，把梯子搭到了亭柱上。一撩袍子登上一步，他因?yàn)槭?，登高上遠(yuǎn)的時(shí)候反倒占了便宜。十分輕靈的爬到了頂，他把右手探進(jìn)了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