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廷之扯住了他的腰帶,卻被他打了好幾肘,險些要吐血,卻咬著牙死不放手。
凌霄院北側梅林的四角亭,被幾條濕重的棉被遮擋起來,主仆二人安然在內。
云姝的心一抖,好像聽到了陶嚴的聲音,卻又不敢相信,他怎么會來呢?
可他撕心裂肺的呼喚,一聲聲像是帶著血,穿透熊熊燃燒的火焰,以無比炙熱的溫度擊穿她的耳膜,擊中她的心臟。
是他來了!
陶嚴……
云姝倏忽間站起來,不由自主往前跑了幾步。
可此地離凌霄院仍然近,桑竹仍然縮在濕棉被附近,被灼燙的空氣逼得睜不開眼睛,急切道:“小姐,溫度太高了,等火勢小了我們再出去吧!”
不行,陶嚴看不見她,怕是要做傻事。
云姝本打算等火勢滅下再行出去,她很想看一看,到時候李云婳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可此刻,她滿心滿眼的都是陶嚴的安危,再也分不出半分心思去管什么李云婳。
梅林在凌霄院后面,唯有一片池子與前頭相接。
要從梅林出去,必須經過凌霄院前,如今火勢極大,根本無法走出梅林,除非跳進池中浮水出去。
云姝未有半分猶豫,沖出亭子縱身躍下池塘。
冰冷刺骨的池水登時將她淹沒,腳下一滑,整個人就往池底沉。
幸而云姝在南越城北農莊時,便練就了一身浮水的好本領,不慌不忙地調整身姿,終于在池中漂浮起來。
她的牙齒經不住打顫,一陣陣的寒意從體外侵入,卻根本顧不得這么多,朝陶嚴所在的方向奮力游去。
池中暗石嶙峋,天色昏暗,云姝又十分心急,磕碰無數,嗆水多次,終于到了前頭。
云姝爬上岸,鞋子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不見了,身上的衣服濕了個透,又冷又沉掛在身上,像是有千斤重,重得她邁不開步子,拖在地上拽了一路的枝椏泥土。
云姝扔掉外衣,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走,腳底被尖銳的石子割破,她也渾然不覺。
轉過墻角,便見熟悉的身影掙扎在凌霄院門口,半個身子幾乎探進了火場,若不是安廷之拼了命地控住他,他整個人都已經扎進去了。
“云姝,云姝……”陶嚴的嗓子已經沙啞,喊不出多少聲音來,看著凌霄院在眼前漸漸化為灰燼,他前所未有地絕望,面如死灰。
“陶嚴……”
陶嚴的身子僵住,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一醒神霎時轉過頭,他那因失而復得而悲喜交織的眼神下,在熊熊烈焰燃燒的背景前,滑下的那滴淚,云姝這輩子都忘不了。
他趔趄著沖過來,將云姝死死抱進懷中,那力道,是巴不得將她按進身體之中。
兩個人都渾身濕透,而陶嚴在火前炙烤許久,衣服已經被烈焰烤干,頭發(fā)卻還濕著。
“云姝,我來了,沒事了?!碧諊赖纳ぷ酉駛€破風箱,云姝幾乎認不出他的聲音。
他咳嗽起來,起初還壓制著,后來忍不住,從喉間嗆出一口鮮血。
“陶嚴!”云姝大驚,眼中的淚水在極端的高溫下迅速蒸發(fā),唯余發(fā)紅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