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半夜,暖風吹開溶溶月色,一路拂進了堂中。
????季清菱好不容易打發(fā)走了白日間諸多鄉(xiāng)紳富豪硬要留下來的仆役、丫鬟,幾乎累得連喝口水的力氣都提不起來了。她顧不上儀態(tài),直接半癱著靠在了椅子上。
????顧延章雖然白天承擔了絕大部分的應(yīng)酬,可畢竟自幼練武,此時依舊精神奕奕。他看著季清菱這副憊懶的模樣,笑著對秋月吩咐道:“去廚房看看有沒有現(xiàn)成的粥食,給姑娘端一碗過來。”
????他話剛落音,便見季清菱睜開眼睛,掙扎著坐直了身子,央道:“顧五哥,幫我端盆水來,我實在走不動了,讓我洗把臉,清醒清醒……”
????顧延章心疼極了,忙去旁邊擰了塊濕帕子,口中道:“要是困,我去幫你提幾桶熱水,早些洗洗睡了。”
????季清菱接過帕子貼在臉上,幾個呼吸之后,便把眼睛睜大,站起身來,道:“哪里能睡,這一屋子的東西……”
????顧宅這間堂屋本就不大,今日里當真是人多得直擠到了外頭的大街上,來送賀、送禮的人絡(luò)繹不絕,全然沒有一刻是停下來的。
????季清菱原本是全然沒有預(yù)備,先頭一波人跑來送信,她驚喜一回,面對眼前十數(shù)個拱手恭賀的,只得催著秋月回房中包封包,后來人太多,連紅紙都封不及也不夠封,只得漫天撒銅板,沒兩輪,家里頭存著的銅板便散光了。
????幸好這一日旁邊的藥材倉庫主家在收藥,見這邊情況不對,著人來問了一句,知道是這一戶屋主中了清鳴、良山兩院院考頭名,諸人前來慶賀之后,又聽說沒有散碎銅板,直接讓下人抬了幾個大筐子的銅板過來,自己把伙計全喊上了前來幫著應(yīng)酬,這才幫著季清菱把一日的人潮給應(yīng)對過去。
????此時人已盡散,桌上、椅子上俱是壘得高高賀禮,地上也散落著禮品、禮盒等物,至于兩人的房間里,更是一地狼藉。
????“得趕緊清點出來,登記造冊才行……”季清菱嘆道,“還不知道里頭到底裝了些什么,能收不能收……”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這是科舉的力量,也是權(quán)力的力量。
????顧延章雖然只是得了薊縣院考的第一,可只要不出意外,少則十年,多則二十年,京城殿試的集英殿中,必然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在薊縣,清鳴、良山的頭名,意味著進士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到手,若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沖一沖一甲。
????世人都知道,投注無論下在什么生意上,都有可能會輸,幾十年的旺鋪也可能會人庭冷落,十年前連片的肥土,如今可能遭一回旱澇就顆粒無收。什么都可能會有虧損的那一回,可唯獨下在進士身上,是絕無可能吃虧的。
????這等同于是把賭注下在皇權(quán)身上。
????尤其今年不同往日,兩個書院的第一竟是同一個人,不僅墨義全中,策問更是驚世文章。不知道多少人是抱著“哪怕無法結(jié)交,混個臉熟也是好事”的想法前來恭賀,往日要分成兩份的禮,今年索性做了一份,送出手去也不心疼。
????季清菱隨手打開一個精致的木盒子,上面糊著的名帖寫著孫某某敬贈,盒子當中是幾張薄薄的紙,她拿起一看,苦笑著轉(zhuǎn)頭對顧延章道:“原還想著過一陣子再去雇個廚娘來,如今看,這廚娘的事情,卻是不能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