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雷特走出森林的時候,腦袋里依舊飛速地思考著。
這并非因為他被奧威爾在信中提出的“反派定義”與“反派理念”所震撼。
事實上他與奧威爾多年前便是至交好友,在“什么是反派”這樣的原則性理念上,有著深刻的共識。
奧威爾最終沒有留在迷霧島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二人在執(zhí)行理念上的意見向左——
哈姆雷特認為,只要不斷地活下去,不斷勝利,反抗一事,便可以徐徐圖之;
而奧威爾則認為,一千次的小勝利也無法左右整個時代的格局。
要想讓我們這樣的反派翻身,只需也必須要有一次勝利。
一次至關重要的勝利。
這,也是奧威爾于三年前失蹤的核心原因。
“我去尋找勝利之法?!?br/> 是的,勝利之法。
哈姆雷特突然想起這件事。
他意識到奧威爾既然選擇從失蹤中回歸,重新出現(xiàn)在人們的視野,必然是已經(jīng)找到了他口中的勝利之法。
而他為所有人留下的這些信件,尤其是第三封,所謂的勝利之法,說不定便藏匿在其中。
……
“不,不是說不定,是必然?!?br/> 哈姆雷特喃喃自語。
就在這時,他迎面撞上了一個步履匆匆的行人。
緊接著,
又是一位,
兩位,
三位。
“你們往哪里去?”哈姆雷特抬起頭來。
“老兄弟,你的消息可真不靈通!快跟我們一起去皇后區(qū)吧!”
“皇后區(qū)?為什么?”
哈姆雷特覺得腦子里有些滯塞。
他的腦子里全是有關奧威爾的回憶與思考,一時間,現(xiàn)實的內(nèi)容反饋過去,竟如同泥牛入海。
“為什么?!迪多斯來了!那個拿大劍的迪多斯!世界第一的迪多斯!就在皇后區(qū)!”另一位行人說。
哈姆雷特從回憶與思考中驟然驚醒,發(fā)現(xiàn)他已身處擁擠的人潮之中。
前后左右,幾乎所有的人群,裹挾著他,往那個名叫皇后區(qū)的地方攢動,只因為那里有他們所憧憬所崇敬所瘋狂熱愛之人。
“不,不是這樣的。那不是我該去的地方。”
他開始逆流而行。
艱難地撥開人群,艱難地挪動腳步,艱難地婉拒每一個試圖邀請他一同前往皇后區(qū)的同路者。
倘若我們把視線拉遠,此時此刻,浩浩蕩蕩的人群里,同行者成百上千,唯有一人,逆流獨行。
直到哈姆雷特脫離人潮,在道路相對通暢的街道里,看見了同樣汗如雨下的亞瑟·德沃夫。
“你也在這里啊,好巧?!?br/> 彼時的亞瑟穿著粗氣,從人潮里擠出來又不能傷害到他們,當真需要耗費不少的力氣。
“迪多斯去皇后區(qū)做什么?”
哈姆雷特同樣脫力,他找了塊平處一屁股坐下來。
迪多斯正在皇后區(qū)遭遇意料之外的舞臺變故。
就好像按部就班的英雄劇演出突然遭遇舞臺升降梯損壞,又或者臨上臺之前發(fā)現(xiàn)戲文因為不可抗力進行了臨時更改。
當他喊出那句標志性的英雄語錄,自上而下地砍出那柄闊劍,劈開黑花的身軀,他感覺到,事情和以往有些不一樣——
那朵兩三人高的黑花,劈開的時候,竟沒有一絲滯塞——
即使是切豆腐,也能夠感覺到豆腐傳來的觸感,而那黑花內(nèi)部,就好像一個空殼。
不,不是好像。那就是一個空殼。
迪多斯眼神一凝,闊劍劈開黑花,那黑花的兩半分別倒向左右兩邊,黑花的內(nèi)部,的確是空心的。
“怎么是空的……”
一旁的團結(jié)部士官不由得發(fā)出這樣的驚呼,但這驚呼只說出半句,剩下的半句就被來自迪多斯的氣勢直接壓住。
迪多斯走到士官面前,拍了拍他的肩。
“你叫什么名字?”
迪多斯一邊拍肩一邊問道。
“霍……霍爾斯?!?br/> 霍爾斯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好名字?!?br/> 迪多斯笑了笑,而后兀地轉(zhuǎn)頭朝向場外所有將街區(qū)包圍得水泄不通的看客,抬高自己的聲音,
“沒想到這黑花,竟然有這諸多手段!多虧了團結(jié)部的霍爾斯長官!我才得以斬殺此獠!”
街區(qū)里頓時傳來一陣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聲。
又一場英雄演出完美謝幕了,在短暫的二十分鐘里,他們看得萬分過癮。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此間所發(fā)生的事情,都能成為他們茶余飯后的光輝談資。
這時候迪多斯吩咐霍爾斯疏散人群,團結(jié)部的軍士們開始活動起來,一批一批地把圍觀者逐漸請離,開始恢復街區(qū)的通行秩序。
街區(qū)的中心,黑花的殘軀此時此刻也已經(jīng)大部分消解為細碎的黑色顆粒。
迪多斯認識這種顆粒,它們源自人類心中的負面情緒,是負面情緒被異化力驅(qū)動后錯誤爆發(fā)的產(chǎn)物。
而當錯誤爆發(fā)的主體被消滅,這些黑色顆粒也就都如同無源之水,很快就會腐敗在空氣當中。
一切都顯得沒有問題,唯一的問題是……
這黑花當中,應當是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