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戴爾圖良的沉默,審判戴爾圖良的眾人們露出了得勝的面容。
而端坐于君王寶座上的雅列斯托王,此刻也在注目著沉默的戴爾圖良,沒人看得見王的面色。
眾人們能夠看到的是,戴爾圖良已經(jīng)墜入陷阱之中。
博蘭凝望著戴爾圖良,這個(gè)指控之嚴(yán)厲,是他早有預(yù)想的。
不管戴爾圖良如何辯解,他都自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將之一一反駁。
“你們說得不錯(cuò),我違背了道德。”
良久之后,戴爾圖良開口了。
場上眾人們不禁地嘩然起來,他們懷疑這人還有更加激烈的反駁,然而,戴爾圖良依舊一言不發(fā)。
他站在宮殿的中央,仿佛接受了眾人的裁決。
“你不僅違背了道德,你還要?dú)⑺赖赖隆?br/> 神賦予了邏各斯人理性,邏各斯人又用神賦予的理性構(gòu)筑起了道德。
那么,殺死道德,就是在殺死神賦予人的理性。
這無疑就是瀆神。
戴爾圖良,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博蘭乘勝追擊,以求將戴爾圖良的罪名徹徹底底地定死。
“是的,我在殺死道德,我們的輝煌隨著道德的摧毀,即將土崩瓦解?!?br/> 戴爾圖良的言語被眾人視作承認(rèn)過錯(cuò),眾人從嘩然中轉(zhuǎn)為了激動與興奮。
這場艱難的纏斗終于要有結(jié)果了,那個(gè)百般掙扎的戴爾圖良終究承認(rèn)了自己的罪過,他即將要以瀆神的名義被處死!
“可是,”
“神究竟是道德的神,還是人的神?!”
戴爾圖良抬起頭顱,如同抬起自己高昂的靈魂,他那莊重的目光巡視著在場的任何一個(gè)人。
眾人在他目光下頓時(shí)心生膽怯,懷疑由心靈深處而生。
神…不是道德?
他們的心底,不約而同地發(fā)出疑問。
“神若是道德的神,那么豈不是道德變了,神就會變,那神豈不是被道德所支配嗎?!”
戴爾圖良的質(zhì)問擲地有聲,那聲音將貴族們震得心神不寧,
“你們告訴我,當(dāng)末日來臨之際,究竟是神拯救了我們,還是道德拯救了我們?
是道德顯現(xiàn)了神跡,還是神顯現(xiàn)了神跡?!”
頓了頓,戴爾圖良面朝所有人,
“道德若要?dú)缛耍司鸵獨(dú)⑺赖赖?!?br/> 每個(gè)人都被震懾得渾身顫抖。
眾人們都陷入了驚愕的狂風(fēng)暴雨中,連博蘭也是如此,他原以為戴爾圖良會站在道德的框架中反駁自己,不曾想,后者本來就跳出了框架,甚至要摧毀原來的道德。
被譽(yù)為賢者的博蘭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冷汗浸濕了他的后背,他用指甲刺痛著自己的手掌,血液從上面滴落,努力讓自己不迷失方向。
“神若不是道德,那么神究竟是什么?”
博蘭幾乎花光了全身力氣,發(fā)出最為有力的質(zhì)問。
無論如何,無論戴爾圖良作何解答,他都能以戴爾圖良的回答,落實(shí)這人瀆神。
戴爾圖良此時(shí)將雙手合十,似乎在做最后的祈禱。
“邏各斯人們啊,
神離去了,我們的信仰倍受磨難,我們的前路晦暗不明。
你問我神是什么?
我要說:
神是荒誕。”
已經(jīng)從驚愕中回轉(zhuǎn)過來的貴族們聽著這回答,頓時(shí)露出不可思議的目光,勝利的火光在心中閃爍。
這人竟然在說“神是荒誕”。
這人的回答是如此的荒誕!
“荒謬!詭辯!”
“處死他!處死他!”
“處死這大逆不道之人?!?br/> 排山倒海的辱罵和咆哮要將戴爾圖良擊垮,要將先知之子淹沒。
戴爾圖良毫無畏懼。
他莊嚴(yán)而鄭重道:
“神為什么愛我們?怎么會有無緣無故的愛呢?
荒誕!
神為什么要給予我們理性?怎么會有白白的贈予呢?
荒誕!
神為什么會有如此多的神跡,簡直就是無中生有,又宏偉輝煌?
荒誕!”
“這不符合情理,也不符合規(guī)律,更不符合道德。
這難道不荒誕嗎?荒誕極了!”
戴爾圖良拒絕威逼利誘、拒絕恐嚇脅迫。
他唯一要闡明的辯駁是:
“如此多的荒誕,如此多的不合理…
神究竟是道德,還是荒誕?!
我們究竟是理性,還是信仰?!”
戴爾圖良張開雙臂,他既面向著指控他的貴族,又面向君王寶座上的兄弟。
“神,以及神的愛,
那不能用理性或是道德來衡量的,永遠(yuǎn)用人的理性與道德去衡量,你們會看到神不符合我們的理性,也不合乎我們的道德。
對人來說,
神非道德,神是荒誕?!?br/> 他做出最后的宣告,
“因?yàn)榛恼Q,所以信仰!”
戴爾圖良的宣告結(jié)束了。
這場審判中,他的所有辯護(hù)都結(jié)束了。
戴爾圖良也清晰地聽到了眾人的回答。
掌握權(quán)勢的貴族們認(rèn)為自己罪無可赦,期望就此處死自己。
因此,他說:
“想處死我便處死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