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漆黑,好在呂望早備幾支昆侖秘制的油燭,以肉脂混以藥石煉制,小臂長的一根便能燒大半個時辰,比起火把禁燒得很。
一支燃耀,火光遠比外間時淡弱,搖曳中隱約照見前路。
無論昆侖山還是玄門所在,都處高位接天之地,這暗道又狹窄折曲不暢,換作尋常人,怕是會氣悶而死。
“嬴師弟,你說咱倆象不象蟲蟻,在這土縫里下爬?!倍氛巯滦辛艘欢危姀氐讻]了被發(fā)現(xiàn)或追擊的危險,呂望雖喘著粗氣,卻輕松打趣起來。
他不知何時已落在后面,洞道早已不熟悉,自知功夫又弱,便換在后方。如今想原路返回,已難于登天,于是打定主意隨師弟一路下山后,再順山道回城。只是解釋起來有些麻煩,但想到龍師姐定會為自己掩飾,才覺安心。
“上山那會兒,怎也想不到下山這么狼狽?!比竹隳部v下,先蹬踩身左土壁,又回身躍至右下的平地,幾人寬窄,再轉(zhuǎn)身接應跟下的呂望。
呂望有樣學樣,跳將下來,一個蹣跚,被師弟扶穩(wěn),“比起我被師尊的豹神叼上山來,也算不得甚么了!”
戎胥牟不禁一樂,想想也是,對方因此被玄門弟子譏笑了兩年,自己還不至于那么慘。心頭閃過一同上山的四妹,陡然一沉,忍不住問向呂望:“呂兄可聽到有關(guān)人玉的消息?”
呂望疑惑不解道:“鼎師妹怎么了?”隨口一問,卻留意著師弟的稱呼,已變回世俗的稱謂,暗嘆師弟心意已決。
見對面實不知情,戎胥牟又不能將實情相告,尤其事涉天云與神秘女子,只得嘆道:“沒事,這次我算是徹底叛離了昆侖,有生之年怕再難回來,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人玉,也不瞞呂兄,上山前我與人玉就結(jié)拜為異姓兄弟,嗯,兄妹。今后,人玉要拜托呂兄與龍師姐照顧一二了?!?br/> 望著師弟一揖到底,鄭重其事,呂望不禁面露異色:“師弟難道不擔心霄師姐嗎?”
“霄妘?”如今叛了昆侖,就再無回頭路,他也不再拘泥師兄弟的玄門尊稱。
鼎人玉與鄶(gui)霄妘,都是十歲那年相識,可謂總角之緣,又多次共生死患難,在心中并無分別。只是當年后者小女奴,要被自己救護,而前者巫醫(yī)小高手,卻救護了自己。
“她哪里需要照顧,我對她是一萬個放心!”
也不知眼前師弟是真遲鈍,還是假糊涂,呂望只嘆這老天不公,飽死的飽死,餓死的餓死,卻忘了自己曾有妻子,只是嫌棄他貧賤而一事無成,逼他和離罷了。
“真羨慕師弟啊,也罷,我定轉(zhuǎn)告兩位師姐,但你也知我一向人微言輕,能做的事情實在不多?!?br/> 兩人又是一陣縱躍,先后跳落一處上下貫通的洞室。
“?。 眳瓮宦曮@呼,趔趄一退,坐倒在地,只因落地時,眼前赫然兩具枯尸,“嚇我一跳,這里怎么有死尸?賢弟也不提醒為兄一下!”
戎胥牟端詳尸身,也覺奇怪,見兩尸手臂相搭,靠坐在洞壁,“看樣子是一男一女,最少也死了十年了!”
“甚么人會死在這么隱秘的地方?咦,這里有字??!”呂望也算眼尖,借油燭之光發(fā)現(xiàn)石壁上的四列字,從上到下,自右而左,讀了起來,“假道假仁,天尊屠村,夫婦同心,叛離昆侖,血孽累累,至死無悔?!?br/> “賢……賢弟……咱們……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甚么……不得了的秘密??!”呂望瞠目結(jié)舌道。
“恐怕如此!”戎胥牟面上平靜,心內(nèi)也是波濤洶涌。
“該死!”呂望驚懼咒罵一聲,聲音顫抖而尖銳,“這不是咱們能看的,不對,你不怕,是我不該看到??!”
見他惶恐失色,戎胥牟想要開口勸慰,“這里只有你我……”
話到一半,驟然想起了杜宇一族,被濕瓦御道門下暗中屠戮,更想起了樂山下的村子,看似被河伯襲村,卻留下無數(shù)人屠痕跡。
他握緊手中火燭,火光照及之外,盡是無盡黑暗。
呂望只慌了少頃,便強自鎮(zhèn)定下來。卻在心底打定主意,要將今日所見爛在肚子里。
戎胥牟打量四周,見墻角深插著兩支劍,便走過去,雙手握劍,齊齊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