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紋被人連拉帶拽地欲拖進柴房。
“慢著!”
說這話的,是潘娘子。
“潘娘子,此事已查明白,你速速回去,不需在多言語什么!”李顯貴揮了揮手。
潘娘子眼珠子骨碌骨碌轉(zhuǎn),心里起了壞心。
待回到小廚房,她自然拉住女兒,好好問詢問詢。若真是女兒一時眼短,做了那不堪之事……那她這個當(dāng)娘的,自然是千方百計替她瞞著。
天底下的母女,都是一條心。女兒是娘的小棉襖。潘娘子可不想將棉襖扔了。
總之,合該秋紋這丫頭倒霉。
女兒是寶,那秋紋就是狗尾巴草。
要真問出什么不妥來,為了保住女兒的清譽,那只有將秋紋往死里整。先關(guān)柴房,顯然太便宜了她!莫如,打上三十大板,將她打個半死再說!讓她知道史府的森嚴,就算明知受冤枉了,也不敢再張口,不敢翻案。
再張口就打。
打死了,反而省心,反而干脆。
潘娘子就笑:“總管,這丫頭著實可惡。先裝可憐,騙同情,一個勁兒地說冤枉。如此狡猾刁鉆,就送了柴房關(guān)幾天,豈不太便宜了她?還是拿出威嚴,打她幾十大板,讓她知曉做錯事,是要付出大大的代價的!她一個新來的,行事就如此膽大妄為,若輕饒了,只怕大爺知曉了也要責(zé)怪你的!再則,李哥哥你也可殺雞儆猴,拿這話比喻也不恰當(dāng),不過大體意思你能明白。草廬是府內(nèi)最最清靜之地,若不狠狠責(zé)打,以儆效尤,只怕以后還會生出齷蹉的事兒!”
潘娘子不識字兒,可卻能說出“以儆效尤”四個字兒。
李顯貴便將這些話聽在心里了。
潘娘子說“以儆效尤”,無非她是見孫姨娘每一天府里四處轉(zhuǎn)悠,見了各處下人,心生不滿了,總不忘說這四字兒。此話一從孫姨娘口中喝出,下人們往往一副恐懼的神色,唯唯諾諾,畢恭畢敬。潘娘子心里也記下了。
“那么,就先打三十大板。你們?nèi)ツ冒遄?!?br/> 潘娘子就笑了?!袄罡绺纾阏媸莻€爽直的痛快人。今天晚上,我請你喝酒。那小廚房,早有備下的清蒸鴨子!”
“罷罷,我不吃。我另有事。大爺待你們不薄。吃的喝的,皆不差。不但不差,比別處當(dāng)差的,還要好上幾分。到底大爺是個闊綽的,有豐厚的田產(chǎn)撐著,但你們也該替他省減省減。就說你的女兒春雁,每頓吃那么多,長成那個個子,不是你揩油作假的,你能有錢讓她吃那么胖?”
一席話,說得潘娘子又成了個啞巴。
不過,她還是得意,囑咐行刑的婆子,可勁兒打。
秋紋勢單力孤,見大棒當(dāng)前,不能逃,不能辯,這里的一干人都拿她當(dāng)真正的竊賊,對她咬牙切齒的,口水兒都朝她面上吐,心里苦楚之極。
她想娘,想死去的娘。
她一聲不吭地被人按到春凳。
三十大板,并不能將她打死!
兩個婆子左右而立,手內(nèi)各執(zhí)一根棒子。一聲令下,“啪啪啪”一陣痛打。另有一個婆子在旁邊數(shù)數(shù)兒。
秋紋咬緊了牙,死死忍住。無奈還是疼痛。
她熬不住,還是張口呻吟了幾聲,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
她迷糊聽見那個數(shù)數(shù)的婆子高聲念:“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板子聽了,她身軀一歪,昏厥過去。
柴房在草廬最西偏僻一處,靠著馬廄。
溪墨少有懲罰人。關(guān)押下人的柴房形同虛設(shè)。但也正因如此,柴房年久失修,潮濕悶熱,氣味難聞。
那破舊的木門底下,還有那窗欞上下,因曬不到太陽,已經(jīng)長了不少白色的菌菇。那押送的婆子,一邊將昏厥未醒的秋紋抬了趕進柴房,一辺順手兒將采摘下的菌菇,放在帕內(nèi),打成結(jié)兒,藏在袖子里,自言自語地:“拿著這菌做湯,去也新鮮。”
柴房陰暗,又不透風(fēng)。
一盆冷水澆了來,秋紋打了個激靈,醒了。
疼,好疼啊。
她臀部不能挨地,一挨就疼。
三十大板,未傷骨頭,但損了皮肉。這虧在她打小兒干活,身板好。
秋紋靠在角落,一動不動。
那幾個婆子卻又罵她裝死:“你這個丫頭不老實,早承認不就完了?用得著勞駕總管,花一下午的工夫,磨磨唧唧的,害得我們站立了幾個時辰,現(xiàn)在累得慌!三十大板打在屁股上,可才把你打老實了,可見是個賤骨頭!”
秋紋低著頭,心似枯槁。
她依舊不能明白。難不成那誣陷的賊人做事竟是如此精細,連她腳下的木炭灰都考慮到了,非叫人一絲兒破綻瞧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