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一日,一身胭脂色著裝的女子在月鎮(zhèn)街口那里站了許久,她似乎快不認(rèn)識這里了,這里變得荒涼了許多。但小時,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棟大宅子仍然在那里,連修葺都未改。
女子站在宅門口,她彷徨了許久,才去敲了敲門,過了一久,才有人來開。門開了后,一股酒味撲鼻而來。
男子喝了許多酒,衣衫不整,他一心一意想要興復(fù)月鎮(zhèn),恢復(fù)月鎮(zhèn)往日的容貌。月鎮(zhèn)破敗,眾人散去,他卻不愿走。
他記得,小時有一個玩伴,他與那姑娘曾年少嬉戲,互許終生。他家只有一個老爺子,是鎮(zhèn)上的大人物,年輕時當(dāng)兵,一力守了月鎮(zhèn)及周邊幾個小鎮(zhèn)的平安,當(dāng)今皇帝賜了一座大宅子給他安享晚年。
不想八年前戰(zhàn)亂之災(zāi),禍及月鎮(zhèn),為保月鎮(zhèn)平安,老頭終是拿著刀槍站在城外守護(hù),最后力竭而亡。從此后,月鎮(zhèn)仿佛無了主心骨,京城動蕩,哪還顧得這一個小小的月鎮(zhèn),人們四散而逃。
那姑娘被父母拖走,走前那姑娘對他說:“尹堯之,跟我一起走吧!蹦鞘撬麄兌际鞘龤q,他毅然決然的搖頭道:“你走,你在外一定要過的很好,我也會把月鎮(zhèn)變得很好,那時你再回來。”
尹堯之為了這一個承諾,后沈言找他們合作,他一口答應(yīng)了。
哪怕這個合作,是販賣人口。
他麻木了,他也慢慢有了些積蓄,將月鎮(zhèn)各處都進(jìn)行了修葺,但唯獨沒有修葺自己的宅子,他不知道為什么,仿佛在守著他的老頭子,守著月鎮(zhèn),等著女孩回來。
后來,女子在外真的闖出了名堂,他也知曉了,他聽說,京城有一出色的樓閣,喚環(huán)采閣。那里有一個出色的掌事,名喚挽歌。
尹堯之依舊重復(fù)著他的任務(wù),將人送去各地,大小酒館閣樓,如若有優(yōu)秀的,就告知沈言手下的蕙纕,為他們所用。
直到有三個人來到了月鎮(zhèn),兩個女子一個男子。
來的人說,他們身份似乎不普通,身上所帶財物很多,且都不是平常百姓之物。他喚了每個人過來,第一個男子,看上去是個柔弱書生,一雙眼睛直直地瞪著他,一副什么都不能使他低頭的樣子。
看到這個人的樣子,他就有些煩躁,他想起來最初的他,最初的尹堯之,也未曾想過,今日會做著這個生意。第二個女子,看上去就像是大戶人家的閨秀,明顯被嚇到了,但仍逞能,身體在發(fā)抖,言語仍有幾分氣勢。
他本想著,不過是幾個富家子女罷了。
直到第三個女子上來,他竟看不懂她,她表現(xiàn)的害怕,但那雙眼睛卻出賣了她。她在四處觀察,也在留意他。
到了后來這個女子來翻看賬本,說了幾個主意,他便知曉,這個女子是有主意的。他本想像往常一般上報給沈言,但這個女子說,她有方法能使月鎮(zhèn)復(fù)興。
他心動了。
所以他將這女子藏了起來,他不打算上報。他做膩了人口生意,也知曉與他做生意的沈言是個怎樣危險的人,如若沈言輸了,他不能讓月鎮(zhèn)陪葬。
他要自己想辦法。
不想等她再召那女子時,換成了與她一起的另一個女子。他怒了,不想女子拿出那女子留的紙條,他細(xì)細(xì)看了,聽聞他們還留有一張紙條,只得作罷。那女子逃了,她會不會認(rèn)識什么厲害人物,為救余下的這兩人,威脅月鎮(zhèn)。
過了數(shù)日,他來拿最后一張紙條,計劃好了要殺死二人,永絕后患,等那女子找來,便死不承認(rèn)。不想男子忽察覺到什么,擋在女子的身前,左肩挨了一刀。女子站起身來,道出自己的身份。
尹堯之未想過,眼前的男子女子,是當(dāng)朝的公主和駙馬。
公主說,倘若上報朝廷,會力圖復(fù)興月鎮(zhèn),有了朝廷的幫助,不必像如今一般遮遮掩掩。
尹堯之左思右想,還是上報給了沈言。
消息才去,也收到了沈言的消息,給了一幅畫像,問有沒有見過此女。沈言要尋的女子,正是逃掉的女子。
不想第二日沈言親自來了,他細(xì)細(xì)詢問了畫上女子的去處,便匆匆離去。離去后,他說,你好生照顧公主駙馬,不要說我來過,通知當(dāng)朝七皇子,等他到了,這些年的事情你都一力推給我,他會幫你。
尹堯之第一次見沈言,他鎮(zhèn)定自如,仿佛凡事都在他的計劃之中,最后一次見他,便是此時,他依舊如初,只是步伐急了許多。
尹堯之等來了七皇子沈若,帶走了公主駙馬,他如沈言所說將所做之事全部推給了沈言,未想沈若道:“那便罰你一輩子待在月鎮(zhèn)!倍蟊汶x去了。
尹堯之等了數(shù)十日,未見有人來,他遣散了坊里原先在的人,也有些愿意留下來的。他終是失敗了。
等過完了年,他像往日一般爛醉,只聽得幾聲敲門聲,他前去開門,見到一身胭脂色的女子,見了他,女子忽然熱淚盈眶,他似乎認(rèn)識她。
女子緩緩道:“尹堯之,我是挽歌,我回來了!
尹堯之愣了愣,酒杯落在地上碎落,他聽挽歌道:“我回來了,往后的月鎮(zhèn),我們一起守護(hù)!
尹堯之的眼睛模糊了,不知是喝了酒,還是太激動,他全身都滾燙。他似乎看到了十幾年前,老爺子在庭院揮舞著刀槍,而后抱起他道:“堯之,你長大了,要與我一同守護(hù)月鎮(zhèn)!”
月鎮(zhèn)慢慢變好了。沈若找來的行商坐商,挽歌認(rèn)識的人脈,還有…沈言喚蕙纕送的一些貨物,月鎮(zhèn)過了月余,似乎真的…一切都慢慢好了起來。
2
京城的一處府邸庭院里,男子扶著女子,看著庭院里偶然飛過的鳥兒。
上官晏覺得,這樣的日子似乎也不錯。他是什么時候想通的?仔細(xì)思考了會兒,他應(yīng)是那日再次見到竹城的時候,他想通了。
那日父親說要見個人,說雖是個女子,但是她是七皇子看重的人,一切都要配合七皇子。他不知道是誰,等他與父親坐在廳堂內(nèi),才見一女子緩緩走來。那女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忽然見到他們,愣了愣,他認(rèn)出了,是竹城,縱使少了額間的標(biāo)記,不是濃妝,但眉眼仍可清晰認(rèn)出。
上官晏竟一時不知如何面對她,他只得狠狠看著她,他一生流連各處煙花場所,未想過停留,對于她,他也只是一時興趣。但無論是唐染,還是他的父親,他都覺得自己被狠狠擺了一道。
他不愿像他大哥上官昭一樣,聽從父親的意愿,一生輔佐朝廷,做一個人人贊頌的男子。他討厭極了他的父親那樣虛偽的官場面孔,他記得,他的母親是個妾室,每日等著他父親來,可他父親卻只會將氣撒在母親身上,而后轉(zhuǎn)臉便是這幅面孔。
他看見竹城在問一個叫陸離的人,他忽然想起,這個名字,似乎聽七皇子和他的父親大哥提起過。
而后,他便見到大哥背著那個叫陸離的男子上前來,竹城忙上前去,說了幾句,正欲離去,便見七皇子進(jìn)來府內(nèi)。
他看見竹城的臉色,似乎不是很好。
不知道為何,他立即喚了丫鬟叫唐染過來。果不其然,七皇子開始問竹城的事情,而眼前的竹城,并不想承認(rèn)?雌饋恚坪跏瞧呋首酉胍獛Щ刂癯,正以陸離相威脅。
在關(guān)鍵時刻,他見唐染捧著肚子,小跑過來,她見了竹城愣了愣,而后朝自己說她腹痛。他見唐染臉色不是很好,她的肚子已經(jīng)有些顯現(xiàn)了,來的路上也沒有伺候的人,自唐染進(jìn)府,從新婚之夜到現(xiàn)在,他都極少去看望她。
偶爾都是隨大夫一起去,什么話都不說,便離去。他一直介意著,覺得是她與竹城一同策劃了一個陷阱,等著他向里鉆。
如今見她,他正欲問候,忽聽父親斥責(zé),他才想到,唐染在府上是有多么不易。她未曾抱怨過,只靜靜待在自己的房內(nèi)。
他想起了正事,便與她說,殿下正說竹城的事情。她反應(yīng)也極快,恐也是有心幫竹城,只說眼前的女子極像,但不是竹城。話音剛落,他便見父親和七皇子一些不滿的眼神。
他下意識護(hù)住身邊顫抖的人,又聽七皇子說了些話,而后竹城的臉色漸漸變白,她上前去與大哥說照顧好陸離,遞了些銀子。
她是自己承認(rèn)了竹城的身份,決意要與七皇子走了。
竹城離去之前,未想她走過來,先與唐染說了句保重,而后感謝他,喚他好好照顧唐染,便轉(zhuǎn)身離去。
他想說些什么,這些日子多少抱怨的話,都看著她孤凄的背影與方才難受的臉色,都哽咽住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這些變化,是眼前這個逐漸遠(yuǎn)去的女子帶來的,他不愿承認(rèn)自己的改變,不愿承認(rèn)自己中了一個女子的圈套?伤K于明白了,她也是身不由己,她也身在這偌大的棋局中,無法抽身。
伴隨著父親的責(zé)罵聲,他頭一次緊緊摟著身旁的唐染,回了她的房間,才回去,他便喚人將唐染的住處挪到和他一處,并遣了一些人照顧她。